消毒水的味道固执地钻入鼻腔,伴随着一种仪器运转时低沉的嗡鸣。杨帆的意识像是从万丈深渊底部,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漂浮,痛。
这是他恢复知觉后的第一个,也是最清晰的感受。
并非那种尖锐的、撕裂性的剧痛,而是一种弥漫性的、深入骨髓的虚弱与空乏带来的钝痛。仿佛整个身体被掏空,只剩下一个脆弱不堪的躯壳。
他缓缓睁开眼,视野里是陌生的、装修精致的病房天花板,柔和的灯光并不刺眼。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回应他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沉重感,以及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如同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滞涩与疼痛。
他没有立刻呼唤,也没有试图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然后,如同一个虔诚的教徒进行每日的祷告,他习惯性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将意念沉向丹田。
那里,曾经是温煦醇厚的《道德经》真气的海洋,是力量与生机的源泉。
此刻,只有一片死寂。
空荡荡,冷冰冰。别说真气,连一丝气感都捕捉不到。那口被师父誉为“道基之本”的先天元气,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仅能维系着这具肉体最基本的生命活动,再也无法催动任何玄妙。
他不死心,意念如同最精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看”向体内的经脉。
曾经坚韧宽阔、可供真气奔腾如江河的通道,如今遍布着无数细密的裂痕,许多地方甚至彻底扭曲、堵塞,如同被山洪蹂躏过的田埂,破败不堪。关键窍穴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明珠,失去了所有灵性。
经脉寸断,内力全失。
这八个字,不再是脑海中的概念,而是化作了冰冷残酷的现实,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从心脏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比任何煞气都要刺骨。
他,真的成了一个废人。
“咳咳…”喉咙一阵发痒,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破碎的经脉,带来钻心的痛楚。
这微小的动静,立刻惊动了守在床边的人。
“杨师傅!您醒了?!”
陈雪几乎是弹起来的,她原本趴在床边小憩,此刻脸上还带着压出的红痕,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写满了疲惫与担忧。看到杨帆咳嗽,她慌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拿起温水杯和棉签。
“您别动,慢慢来…”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之前哭过很久。她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湿润杨帆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杨帆看着她,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他只能微微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听到了。
“杨师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陈雪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雪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您也不会…不会变成这样…”
她哽咽着,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痛苦。那个在商场上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强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小女孩。
杨帆艰难地抬起沉重的手臂,想要拍拍她的手背,却发现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异常吃力。他最终只是将手指微微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不…是…我的…选择…”
选择救她,他无悔。只是这代价,沉重得超乎想象。
一直沉默地站在窗边的阿明转过身来。这个硬汉保镖,此刻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杨帆。他走到床边,沉声道:“杨师傅,大厦那边的事情已经暂时压下去了,对外宣称是设备故障引发的小范围事故。王副总被我们控制在安全的地方,正在想办法撬开他的嘴。您…安心养伤。”
他顿了顿,看着杨帆那灰败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声音低沉了几分:“至于您的伤…我已经动用所有关系,在打听修复经脉的方法。国内外的名医,还有一些…比较偏门的传承,都在联系。一定有办法的!”
阿明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但这坚定背后,连他自己都知道希望渺茫。经脉寸断,内力全失,这几乎是修行路上被判了死刑。
杨帆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连一个“谢”字都懒得,或者说无力去说。希望?他现在连感受希望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阿明警惕地回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才对陈雪点了点头。
门被推开,林薇薇扶着母亲周芳走了进来。母女俩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激。
“杨…杨大师…”周芳的声音还有些发抖,她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仿佛老了十岁的杨帆,简直无法将他和昨晚那个手持罗盘、与恐怖邪灵对抗的身影联系起来。
林薇薇更是直接红了眼眶,她哽咽道:“杨大师,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们…要不是您,我和妈妈恐怕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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