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在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中漂泊。
杨帆感觉自己被撕碎了,每一寸肌肤,每一段骨骼,尤其是那些曾经真气奔腾如江河的经脉,此刻仿佛被无形巨力碾过,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痛楚。极致的虚弱感包裹着他,连转动一个念头都显得无比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痛了他的眼帘,耳边也开始隐约传来模糊的声音。
他费力地、一点点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柔和的灯光,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还是在医院,但显然换了一个更高级的病房。
他试图动一下手指,却感觉身体如同不属于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麻木感禁锢着他。唯有那无处不在、深入骨髓髓的剧痛,清晰地提醒着他还活着。
活着…
这个念头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因为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习惯性地、几乎是本能地,意守丹田,试图运转《道德经》心法,调动那缕温养多年的本命真气。
空!
一种令人心悸的空虚感瞬间攫住了他!
丹田之内,空空如也!以往那如臂指使、温煦醇厚的《道德经》内力,此刻荡然无存,仿佛从未存在过。那里只剩下一片死寂,一片冰寒,如同被彻底掘干的深井。
不…不可能!
杨帆心中巨震,强忍着神魂深处传来的眩晕与刺痛,将意念沉入体内,仔细“内视”。
这一看,更是让他如坠冰窟,通体生寒!
只见体内那一条条曾经被真气滋养得坚韧宽阔的经脉,此刻大多呈现出一种扭曲、断裂、甚至枯萎的状态。如同被暴风雨肆虐过的禾苗,东倒西歪,布满裂痕,灵气全无。一些关键窍穴更是黯淡无光,如同熄灭的星辰,再也感应不到丝毫气感。
经脉寸断!内力全失!
这八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
他,杨帆,道家隐宗传人,《道德经》心法第二层巅峰的修炼者,一夜之间,竟然变成了一个内力全无、经脉尽毁的…废人!
“噗——”
急火攻心之下,又是一口瘀血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洁白的枕套。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带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全身的伤处,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杨师傅!您醒了?!”
守在床边的陈雪被惊醒,看到杨帆吐血,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拿起纸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浓浓的担忧:“医生!医生!他醒了!”
很快,几名医生和护士快步走了进来,开始为杨帆做检查。各种仪器接上,听着心跳、血压等数据,医生的眉头微微舒展,却又带着一丝疑惑。
“奇怪…陈小姐,这位先生的生命体征虽然微弱,但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主治医生看着仪器上的数据,又看了看杨帆那灰败如金纸的脸色,“他的身体机能非常奇怪,像是…像是元气大伤,生命力透支得非常严重。我们用了最好的营养液和药物,但效果甚微,他的细胞活性依旧很低。”
陈雪紧张地问:“那…那能恢复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斟酌着语句:“从现代医学角度看,他身体的各项指标正在缓慢向好,生命危险暂时解除。但这种元气层面的损耗…很难说。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和补充,或许…会有奇迹。”
医生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杨帆心里明白。现代医术再好,也治不了道基损毁、经脉断裂。这不是普通的伤病,这是修炼者最根本的根基被动摇了。
医护人员做完检查,嘱咐了几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杨帆和陈雪。
陈雪红着眼眶,坐在床边,看着杨帆那双失去往日神采、只剩下疲惫与空洞的眼睛,心如刀绞。
“杨师傅…对不起…都是为了救我…”她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自责。
杨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难辨。
陈雪连忙端来温水,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湿润他的嘴唇,又用小勺一点点喂他喝了几口。
温水划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也让他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
“不…怪你…”他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陈总…怎么样了?”
他现在连转动脖子都困难,只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隔壁方向(他猜测陈国华应该在隔壁或附近的特护病房)。
提到父亲,陈雪精神稍振,连忙道:“父亲他很好!您昏迷的这一天里,他醒过来一次,虽然很快又睡过去了,但医生说他的生命体征平稳了很多,脑波活动也恢复了正常!医生说这简直是奇迹!”
她的眼中充满了感激:“杨师傅,是您救了父亲,也救了我…可是您却…”
杨帆微微闭了闭眼,心中稍安。至少,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保住了该保住的人。这…或许就是师父所说的“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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