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道观最后一抹余晖被青灰色的天际吞没。工人们已经下工,新换的窗棂和修补好的屋顶在渐浓的夜色中显露出模糊的轮廓,四周只剩下山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密林深处传来的几声夜枭啼鸣,平添几分清寂。
杨帆没有点灯,独自坐在偏房的蒲团上,闭目凝神。周局长离去时那惶恐不安的面容,以及他身上那股异常熟悉又令人心悸的气息,如同盘旋不去的阴云,在他心头萦绕不去,比这山间的夜色还要沉重。
他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划动着,脑海中反复推敲着周局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气场波动。内息自然而然地按照《道德经》心法缓缓流转,让他灵台保持清明,思维愈发敏锐。
“莫名其妙的哭声…物品自动移位…镜子转向…” 这些症状,在《宅经》与《撼龙经》的杂篇中皆有类似记载,多是阴灵滞留、家宅风水严重失衡,导致阴阳二气逆乱所致。若仅是如此,即便棘手,循着气机脉络,总能找到症结,或超度,或调理,破解起来虽需费些功夫,但并非无解。
然而,那股隐藏在阴晦之气深处的、极其微弱的“燥火”与“虫噬”之感,却像一根淬毒的冰刺,牢牢钉在他的灵觉之中,带着一种亵渎生灵的恶意。这感觉,与月前在医院病房里,从陈国华身上以及那个假医生释放的降头虫身上感知到的,几乎同源!只是更加隐蔽,更善于潜伏。
“又是南洋邪术…” 杨帆睁开眼,眸中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昇龙集团,或者说他们背后的“龙婆萨满”一脉,当真是无孔不入,手段也越发刁钻。从商界巨贾到政界官员,他们的触角延伸之广,显然已超出了单纯的商业竞争范畴,所图必然更大。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山下城市遥远的灯火光晕。周局长提到的那尊来自“东南亚华商”馈赠的木雕佛像,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煞气的载体,是邪术侵入其家宅的“锚点”。这与陈国华办公室里的聚阴阵、祖坟被埋的邪器,手法内核如出一辙,都是通过特定物品作为媒介,远程施法,阴险而隐蔽,力求不着痕迹。
“但为何是周局长?” 杨帆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发出规律的轻响。周局长的职位在城建系统固然重要,但似乎并非直接掌管城西那块关键地皮审批的核心人物。是针对他个人恩怨?还是他无意中阻碍了昇龙集团的某种计划?抑或…这只是一个更大棋盘上,一枚用来试探风向、制造混乱,甚至是为更深层目的服务的棋子?
他回想起师父留下的那本页面泛黄的游历杂记中,关于南洋邪术的记载,笔迹似乎都带着一丝凝重:“…降头之术,诡秘莫测,既可害人于无形,亦可控人心智于日久。有那心智不坚、运势低迷者,中术后,言行渐受施术者影响而不自知,乃至沦为傀儡…”
一个念头如同暗夜中的闪电般划过脑海——控制!
如果对方的目不仅仅是制造麻烦,令周局长运势低迷,而是通过这种长期的恐惧、焦虑与气运侵蚀,潜移默化地扭曲他的心智,削弱其意志,最终达到某种程度的操控,让他在某个关键时刻,能在其职权范围内,为昇龙集团或其背后的势力,行一些“理所当然”的方便之门…这远比单纯除掉一个竞争对手要阴险和可怕得多!这是要蛀空堤坝的蝼蚁!
想到这里,杨帆感到一股寒意悄然从尾椎骨升起,沿着脊柱蔓延。若真如此,那被昇龙集团以类似手段盯上的,恐怕远不止陈国华和周局长两人。一张无形的、交织着风水邪术与降头控制的巨网,可能正悄然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渗透进各个关键节点。
“叮铃铃——” 寂静中,放在角落方桌上的老旧固定电话铃声突兀响起,打破了道观内近乎凝固的宁静。
杨帆走过去,沉稳地接起话筒,是老周打来的。
“杨师傅,没打扰您清修吧?” 老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周局长那边…情况严重吗?我看他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有些棘手,” 杨帆没有隐瞒,声音低沉,“并非寻常家宅不宁,可能与陈总的事情是同一伙人所为,手法更隐蔽了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老周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又是他们?!这群王八蛋!杨师傅,您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听说过几桩类似的事儿。城建局的王副局长,上个月突然就重病住院了,医院查来查去也说不出了所以然;还有规划院的李总工,家里老人接连出事,他自己也差点出车祸…当时圈子里都以为是流年不利,或是巧合,现在想来,这他娘的也太巧了!”
果然!杨帆的心沉了下去,仿佛坠入冰窖。这不是孤立的个案,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系列行动!昇龙集团这是在系统性地清除障碍、渗透和控制关键人物,如同编织蛛网,悄无声息地为他们的最终目标铺路!而那个最终目标,极有可能就是城西那块看似普通,却引得他们如此丧心病狂、大动干戈的地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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