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坑边缘,阴风怒号,卷起灰黑色的死气漩涡,吹得石硬破烂的衣袍猎猎作响,几乎要将他这具“半成品”尸解之躯也一同卷下去。他死死扒住一块凸起的、浸满黑血的岩石,指尖的死气与岩石中残留的怨煞相互侵蚀,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向下望去,白骨如山,刀剑如林,无尽的死意与怨毒几乎凝成实质,冲击着他的感知。这哪里是“饭堂”,分明是修罗场!
“磨蹭什么!”老怪物在他识海里不耐地催促,“这点场面就腿软了?跳下去!运转道源,直接吸纳!撑过去,尸解可期!撑不过去……哼,正好给底下那些怨灵添个新邻居!”
石硬咬咬牙,心里把这老怪物骂了千百遍,却知道别无选择。他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铁锈与腐朽的死气,纵身一跃!
身体坠入灰黑雾霭的刹那,无数凄厉的尖啸、愤怒的嘶吼、绝望的哀嚎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那是万千死者残留的怨念,此刻被生人(或者说,半生半死之人)的气息彻底激发,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智!
眼前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残破的尸骸挥舞着锈蚀的兵器向他扑来!有战马奔腾践踏!有巨大的、燃烧着幽火的魔影张开利爪!
“守住心神!这些都是残念虚影!把它们也当成‘粮食’!”老怪物的厉喝如同惊雷,震散了一部分幻象。
石硬猛地一咬舌尖——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断——剧痛让他清醒片刻。他疯狂运转死灭道源,丹田那冰冷的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
呼——
仿佛巨鲸吸水,周遭浓郁的精纯死气、阴气、煞气甚至那些怨念残响,都被强行扯入他体内!
“呃啊——!”
比在破庙中强烈十倍的痛苦瞬间爆发!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战场,外来的死气与怨念要将他同化、撕碎,而自身的死灭道源则霸道地镇压、炼化一切!
皮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双眼彻底化为一片幽黑,没有眼白,只有最深沉的死寂。胸口那巨大的窟窿疯狂蠕动,灰败的肉芽交织的速度陡然加快,甚至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砸落在白骨堆上,不知压碎了多少骸骨。但他浑然不觉,整个人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体表不断渗出黑红色的血珠,又迅速被新的死气覆盖、凝固。
炼化!疯狂地炼化!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渐渐平息,并非消失,而是他的身体逐渐适应了这种程度的冲击。他缓缓抬起头,眼眸中的纯黑褪去,恢复原状,但瞳孔深处那点幽光却凝实了许多。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体依旧残破,但那种虚弱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充满力量的感觉。胸口那窟窿虽然还在,但已然覆盖上了一层坚韧的、泛着金属灰泽的薄膜,不再脆弱。
尸解境!他真正踏入了寂灭之道的第一境!虽然只是初期,但已然脱胎换骨!
“马马虎虎。”老怪物评价道,但语气里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总算没浪费这处好地方。别耽搁,感受一下,那叛徒的气息和老夫的旧物,在哪个方向?”
石硬凝神感知。踏入尸解境后,他对死气的感知敏锐了数倍。他能清晰地“听”到坑底无数死气怨念的哀嚎,但在这纷杂的“噪音”中,有两处异常格外突出。
一处,来自坑底最中心,那里矗立着几块最为高大的残破石碑(封魔碑),散发出一种镇压万物、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但其下似乎又隐藏着某种极度邪恶、引动他死灭道源微微共鸣的存在。
另一处,则来自老怪物指示的那个隐秘洞口(盗天穴)。那洞口幽深,死气最为浓郁精纯,但其中却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遭死气格格不入的——灵动生机?而且,那生机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洞口那边……”石硬迟疑地开口,“好像有活物?而且那气息……有点怪。”
“活物?”老怪物声音一沉,“不可能!此地死绝多年,寻常活物踏入顷刻便会化为枯骨!除非……是那叛徒留下的看守?或者……是冲着那样东西来的?快!过去看看!”
石硬心中一紧,不敢怠慢。他收敛气息,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身形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在累累白骨间穿梭,快速接近那处洞口。
越靠近,那丝生机感越发明显,甚至还隐约听到了极其轻微的……咀嚼声?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扒开洞口的乱石和白骨,向内望去。
洞窟不深,里面景象却让他瞳孔一缩。
只见一个穿着云渺宗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年,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正对着地面上一个微弱闪烁的光团念念有词,另一只手还抓着一块干粮在啃。
那光团散发出精纯无比的灵气,但其核心,却是一块指甲盖大小、布满了裂痕的暗金色金属碎片,碎片上刻满了无法辨认的古老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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