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在泥泞的官道上吱呀前行,将燃烧的匪寨与浓烟甩在身后。风卷着灰烬和血腥气,吹拂着李三笑凌乱的白发。他靠在粮袋上,闭着眼,右手下意识地按在左臂肩头。那里,冰寒的麻木感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向下蔓延,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内腑的钝痛。左掌心空空荡荡,只有那枚沾染血迹和焦痕的刀尖碎片,被破布仔细包裹着,紧紧贴在心口的位置,烙铁般滚烫。
“哥,喝口水。”柱子小心翼翼递过一个水囊。
李三笑没睁眼,只轻微摇头。
石磊抱着丫丫和婴儿坐在车辕另一侧,婴儿似乎被刚才的喊杀惊着了,此刻正小声啜泣。石磊笨拙地轻轻拍着襁褓,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眼神却时不时担忧地瞟向车厢内。
柱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看着李三笑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空荡荡的右手,忍不住闷声道:“哥,那刀…真断了?”
李三笑依旧闭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断了。”
“那…那咱往后拿啥砍那帮狗崽子?”柱子有些焦躁,“那狗屁血狼帮主还在流云集呢!还有那放冷箭的孙子!”
“找地方打把新的。”李三笑终于睁开眼,目光沉静得可怕,像是暴风雨前凝固的湖面,“更好的。”
“打新的?”柱子一愣,随即想起什么,“对!那血狼副帮主的骨头!那么大个块头,骨头肯定硬!咱用它打!”
石磊也转过头,眼睛亮了一下:“哥,屠刚的脊骨!还在车上!”
李三笑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嗯。”他从怀里掏出那包珍贵的紫灰色妖骨粉,掂量了一下,“加上这个。”
柱子瞬间明白了李三笑的意思,兴奋起来:“对对!用妖骨粉融进去!那把刀…那把刀肯定厉害!”
骡车碾压着荒野的冻土,终于在第三天傍晚,摇摇晃晃驶入了流云集。
没有想象中的高大城墙,只有一片依托着险峻山势、用粗木巨石垒起来的庞大聚落。房屋依山而建,高低错落,形制五花八门:简陋的土坯房、厚实的石屋、甚至还有挂着兽皮帘子的帐篷混杂其中。街道狭窄而拥挤,泥泞不堪,混杂着牲口粪便、劣酒、汗臭和某种奇异草药的气味。形形色色的人流涌动:穿着破烂皮袄的流民、背着大剑眼神警惕的佣兵、裹着长袍看不清面目的神秘人、甚至偶尔能看到耳朵尖尖或肤色异常的异族身影穿梭而过。喧嚣、混乱、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无所禁忌的活力。
“这就是流云集?”柱子勒住骡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婴儿在丫丫怀里不安地扭动。
石磊握紧了腰间的厚背砍刀,那是他从血狼寨战场捡来的,虽然沉重,却成了他暂时的依仗。
李三笑扶着车厢边缘站起身,白发在暮色中格外扎眼,引来不少审视或贪婪的目光。他对此视若无睹,目光锐利地扫过鳞次栉比的店铺招牌。
“找铁匠铺。”他简短地下令,“大的,有妖材买卖的那种。”
柱子应了一声,驱赶骡车在拥挤的街道上缓慢前进,不住地向路边的摊贩或店铺打听。
“打听个事儿,兄弟,”柱子拦住一个扛着兽骨的汉子,“这集里最好的铁匠铺子在哪儿?要能打妖骨兵器的!”
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骡车和车上的李三笑,尤其在李三笑的白发上停顿片刻,咧嘴一笑,露出黄牙:“能打妖骨兵器的?那可不多见。往前走,看到那块最大的墨黑色招牌没?‘墨玉阁’,那家货硬,价也硬!”
循着指点,骡车停在了一间明显气派许多的铺面前。招牌是整块黑色石头打磨而成,刻着“墨玉阁”三个遒劲大字,边缘还镶嵌着几颗黯淡的绿萤石。厚厚的铁木门半开着,里面传出沉闷的敲击声和一股炽热金属混杂着奇异腥气的味道。门口站着两个精悍的护卫,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进出的人流。
柱子跳下车,整了整满是尘土的破袄,深吸一口气,走向护卫:“劳烦通禀一声,我家主人想打件趁手的兵刃,带了材料。”
一个护卫瞥了眼简陋的骡车和车上脸色苍白的白发少年,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什么材料?寻常凡铁就别拿出来了,阁主没空。”
柱子眉峰一拧,正要开口,车厢里传来李三笑平静的声音:“柱子。”
柱子回头,见李三笑已经从怀里取出那个油纸包,打开一角,露出里面闪烁着点点诡异荧光的紫灰色粉末。同时,他示意石磊:“把车里那个黑布裹着的长家伙拿出来。”
石磊立刻从车厢角落拖出一个用破旧黑布层层包裹的长条物件,形状古怪,透着沉甸甸的压迫感。
门口的护卫看到那闪烁着妖异荧光的粉末,眼神瞬间变了,互相对视一眼,多了几分凝重。其中一个点点头:“稍等。”转身快步走入铺内。
不多时,护卫出来,侧身让开:“阁主有请,带着东西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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