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落下,都牵扯着腹部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汗水混着沙尘,在他惨白的脸上冲出泥泞的沟壑。左手掌心焦黑的灼伤更是钻心的疼,每一次无意的触碰都让他倒吸冷气。背上,石磊沉重的身躯压得他脊背弯折,少年昏睡中粗重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热度。石磊那条伤腿,虽然被李三笑用撕下的衣襟重新包扎过,不再流脓淌血,但肿胀并未完全消退,隔着薄薄的布料,依旧能感觉到异常的温热。
柱子抱着丫丫,怀里还兜着气息微弱的婴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他时不时担忧地看向李三笑踉跄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怀中两个幼小的生命。丫丫的烧退了,小脸却依旧苍白,婴儿的呼吸也细若游丝。荒漠的晨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柱子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寒意直透骨髓。
“哥…还撑得住吗?”柱子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嘴唇早已裂开血口。
李三笑没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死不了…看路!”
柱子立刻噤声,把丫丫往怀里紧了紧,目光投向远处那座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山脉轮廓。那是希望,也是他们必须抵达的终点。
荒漠的太阳爬升得极快,驱散了晨雾,也带来了令人窒息的酷热。惨白的光线无情地炙烤着沙海,热浪蒸腾,扭曲着远处的景物。脚下的沙砾滚烫,隔着破烂的草鞋灼烧着脚底板。水!没有一滴水!喉咙里如同塞满了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吞咽都带来火辣辣的痛楚。
“水…哥…水…”石磊在李三笑背上发出模糊的呓语,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李三笑的心猛地一沉。他自己也渴得眼前阵阵发黑,腹部的伤口在高温下更是灼痛难当。他舔了舔同样干裂起皮的嘴唇,只尝到咸腥的血味和沙粒的粗粝。
“忍着!”他低吼,声音像砂纸摩擦,“找到山…就有水!”
柱子舔了舔嘴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怀里的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焦渴,发出细弱的、猫儿似的呜咽。
“哥…丫丫…丫丫嘴唇也裂了…”柱子声音带着哭腔。
李三笑猛地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身体因为巨大的消耗和伤痛而微微摇晃。他抬头望向那座似乎永远也走不到的山脉,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眼睛,视野边缘开始发黑。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心头。
就在这时,他背上的石磊挣扎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放…放我下来…”
李三笑咬着牙,小心翼翼地侧身,将石磊从背上卸下,搀扶着他坐到滚烫的沙地上。石磊塌陷的左肩无力地垂着,右腿伤处因为挪动传来刺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大口喘息着,目光却投向天空那轮毒辣的烈日。
“哥…”石磊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股执拗,“太…太晒了…丫丫和娃…受不了…”
李三笑看着他被晒得发红起皮的脸,还有干裂出血的嘴唇,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这个憨厚的少年,自己渴得要命,想的却是别人。
“你想干啥?”李三笑沙哑地问。
石磊没回答,他挣扎着,用那条完好的右臂撑地,拖着伤腿,一点一点,艰难地朝着旁边一座稍高些的沙丘爬去。沙砾滚烫,磨蹭着他的手掌和膝盖,留下道道红痕。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黑瘦的脸颊滑落,滴在沙地上,瞬间被蒸发殆尽。
李三笑和柱子都愣住了,看着他笨拙而固执地向上攀爬。
“石娃!你作死啊!”柱子急得大喊,“下来!省点力气!”
石磊仿佛没听见,他爬到沙丘顶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双膝重重地跪在了滚烫的沙地上。他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毒辣的晴空,嘴唇哆嗦着,似乎在念叨什么。
“他…他在干嘛?”柱子抱着丫丫,茫然地问李三笑。
李三笑眉头紧锁,完好的右手按在腰间断刀“不染尘”的刀柄上,警惕地环顾四周。石磊的举动太反常了。
只见沙丘顶上的石磊,艰难地抬起双手,掌心向上,朝着天空。他闭着眼,嘴唇无声地开合,脸上是近乎虔诚的专注。汗水流进他的眼睛,他也只是用力眨眨,毫不在意。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射在他高举的双掌上。
“哥!他是不是热疯了?!”柱子声音发颤。
李三笑没说话,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石磊的双手。这憨小子,难道在…求雨?
荒谬的念头刚闪过,李三笑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错觉!
石磊那双布满老茧、沾染沙尘的手掌掌心,竟然真的开始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的光!那光芒极其黯淡,如同夏日夜晚最不起眼的萤火虫尾焰,淡黄色,柔和得几乎要融化在刺目的阳光里。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可李三笑看得清清楚楚!那微光并非阳光的反光,而是从石磊掌心皮肤下透出来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的生命气息!
“柱子!看他的手!”李三笑低喝,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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