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最后瞥见那口鼻溢血的冰碴子,攥着骨刀“断红尘”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李三笑头都没回,沾着烟灰血泥的靴子踹开挡路的碎石:“看个屁!阎王收破烂...也得排队!”
柱子拖着丫丫深一脚浅一脚追上来,小脸煞白:“哥...那图...冻死人了...”
李三笑布满血丝的眼斜睨柱子怀里鼓囊的包裹——九幽图卷隔着粗布还在渗阴寒气。“正好!”他反手把丫丫拎起来甩到自己后背,“给丫头当冰垫!省得流哈喇子糊老子脖子!”丫丫冰凉的小手揪紧他沾满烟灰的新生白发,倒真不哭了。
石磊塌陷的左肩被山路颠得生疼,闷声问:“哥...你的图...扔了?”
李三笑嗤笑,布满冻疮裂口的手按了按心口蝶梦簪的位置,簪身紧贴皮肉,传来一丝微弱却固执的暖意,勉强压着怀里那卷冻死人的玩意儿。“老子的买命钱...阎王敢吞?”他顿了顿,嘶哑声混着血腥气,“揣好了!离身百步...三魂七魄喂狗!”
四人沿着崎岖山脊攀爬了大半日。日头毒辣,晒得岩石滚烫。李三笑后背新结的淡金痂被汗浸得刺痒,怀里的九幽图卷却像个冰疙瘩,冻得他半边身子发麻。更糟的是,前方山隘口,一道蜿蜒如巨蟒的黑线横亘大地——是北境边关“铁壁关”!高逾十丈的玄铁城门紧闭,城楼上戈矛如林,折射着刺眼寒光。关前排着长蛇般的流民队伍,哭喊叫骂声隐约可闻。
柱子腿肚子直抖:“哥...查流民...要路引...”
石磊黑眼睛扫过关墙下——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被士兵粗暴地拖向旁边木笼,笼里人影攒动,传出压抑的呜咽。“没路引...关笼子...当苦役...”他声音发沉。
李三笑没吭声,布满血污泥污的脸上面无表情,唯有额角那道糊着炭粉的疤在烈日下微微跳动。他视线死死钉在城门口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身上——那人腰间佩刀镶玉,正拿着本厚厚的册子,对着流民的脸挨个比照,时不时挥手让人拖走。
“操...查脸...”李三笑喉咙里滚出低骂。他这头新生霜鬓加额角刀疤,比路引还扎眼!心口蝶梦簪毫无征兆地猛地一烫,烫得他一个激灵!
几乎是同时! “那边!白头发的!”城楼上一声尖锐呼哨!几支弩箭瞬间锁定四人方向!关前维持秩序的士兵也闻声骚动,手按刀柄逼了过来!
“哥!”柱子吓得一把抱住丫丫想往石头后缩。
“缩个卵!”李三笑炸雷般的吼声砸下,“挺直腰杆!当自己是来视察的钦差!”他反手一巴掌拍在石磊塌陷的左肩上,剧痛让少年猛地挺直脊梁!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石磊还在渗血的左手——那是被骨刀柄磨破的伤口,血迹混着污泥,黑红刺眼。士兵的目光果然被那血手吸引!
“你!手怎么回事?”领头的小队长厉喝,佩刀已半出鞘!几个士兵围拢,目光不善地在李三笑的霜鬓和石磊的伤手间逡巡。
石磊喉咙发紧,黑亮的眼睛下意识看向李三笑。
“怎么回事?”李三笑沾着泥污的嘴角一咧,猛地抬脚踹向旁边半人高的石头!“问它!”
石头轰然滚落山坡,带起一片烟尘!士兵们本能后退躲避!
趁这刹那混乱,李三笑布满冻疮裂口的手指闪电般探入怀中——不是摸九幽图卷,而是死死攥住了心口那半截温热的蝶梦簪!指尖触到簪尾那朵微雕的玉莲花瓣,触感冰凉。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念头闪过脑海——
当年苏小蛮替他包扎赌坊斗殴的伤口,指尖拂过蝶梦簪,笑语盈盈:“笑笑,这簪子…能藏秘密哦!”
“臭丫头...”李三笑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赤红!不是愤怒,是某种尖锐的东西狠狠扎进心窝!他沾满污泥汗渍的拇指和食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捏住簪尾那朵玉莲底座,极其隐蔽地、按照某个早已遗忘的角度猛地一旋一拔!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机括轻响!
簪尾玉莲底座竟被拧开!露出里面一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空腔!一卷紧紧卷成筒状、泛着陈年米浆黄的薄薄帛书,正静静躺在其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士兵的叱骂、流民的哭嚎、烈日灼烤岩石的噼啪声…所有喧嚣骤然远去。李三笑布满血污泥污的手指,极其僵硬地、颤抖着捻出那卷微小的帛书。指尖触到布料细腻的纹理,一股混杂着苏小蛮身上淡淡皂角香的陈旧气息,猝不及防地钻进鼻腔。
“哥...血...”石磊压低的声音带着惊疑,他看着李三笑握着帛书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指甲缝里的黑泥簌簌掉落,渗出血珠混着污垢。
士兵已推开滚石烟尘,刀尖几乎指到李三笑鼻尖:“聋了?!路引!身份文书!拿不出就滚去笼子!”
李三笑猛地回神!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近乎狂暴的情绪,又被死死压下去。他喉结剧烈滚动,咽下满腔铁锈般的腥气和某种更酸涩的东西。沾着血泥的手指极其粗暴地、却又异常稳定地,将那卷小小的帛书狠狠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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