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笑的吼声被轰然塌陷的土石生生截断,浓重的烟尘瞬间将他吞没,地窖里瞬间只剩下碎石滚落的簌簌声和柱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哥——!!”柱子像头受伤的幼兽,不管不顾地扑向那堆冒着烟的瓦砾堆,指甲瞬间被碎石磨得鲜血淋漓,“哥你应一声!应啊!”
“咳…咳咳…”烟尘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咳嗽,一只血糊糊的手猛地从碎石缝里伸出来,胡乱挥动着,“嚎…嚎丧呢…”嘶哑的声音像是破锣在刮,“本大侠…还没吃上臭豆腐呢…赔本买卖…不干…”
柱子连滚带爬扑过去,死命拽着那只手往外拖。几个大点的孩子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扒开压在上面的烂木头和碎砖。李三笑灰头土脸地被拽出来,后背新添了几道血肉模糊的口子,本就破烂的衣裳彻底成了碎布条,但他怀里死死护着个小布包——里面是半块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苏小蛮塞给他的“救命粮”。
“省着点…咳…”他把沾满灰土的布包拍在柱子手里,自己靠着冰凉的土墙滑坐在地,喘得像架快要散架的风箱,“三十张嘴…喂麻雀呢…”他扫过一张张惊惶的小脸,最小的豆子还在丫丫怀里烧得小脸通红,细弱的哭声像只病弱的小猫崽。
柱子哆嗦着掰饼,指甲盖大的碎屑分给大孩子,更小的就只能舔舔沾上的饼渣。地窖里只剩下压抑的吞咽声和豆子断断续续的呜咽。时间在黑暗和饥饿中变得粘稠沉重,不知过了多久,豆子的哭声越来越弱,小脑袋软软地耷拉在丫丫肩膀上,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脖颈,几乎没了声响。
“丫丫姐…豆子…豆子不哭了…”旁边一个扎着小辫的女孩怯生生地说,声音里带着恐惧。
丫丫慌忙伸手一探豆子额头,烫得她猛地缩回手指:“豆子!豆子醒醒!”豆子毫无反应,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操…”李三笑撑着冰凉的土墙想站起来,眼前却一阵发黑金星乱冒。后背伤口的剧痛和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像两把钝刀子,来回锯着他的神经。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空的——水囊早丢在渡口的生死逃亡中了。地窖里只有角落里一小洼从石缝渗出的泥水,浑浊得泛着可疑的绿光。
“水…得弄点水…”他哑着嗓子,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地窖。突然,他视线钉死在墙角——几根从石缝里顽强钻出来的灰白色细长根茎,蔫头耷脑地贴着墙壁。
“荠菜根?”他眼睛瞬间亮了亮,这是市井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救命见识,“柱子!带几个大的,把那墙角的‘白须须’给本大侠抠出来!手脚轻点,根断了就没汁水了!”
孩子们像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立刻扑过去,小心翼翼地用小石片和手指挖撬着那些根茎。抠出来的根茎带着湿泥,李三笑抓起一根就塞进嘴里使劲嚼。
苦涩、浓重的土腥味,还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乎其微的甜润汁液。
“呸!比临安城南最抠门王老抠家的刷锅水还难喝!”他啐掉满嘴的渣滓,却使劲咽下那点聊胜于无的汁水,“小的先来!一人嚼一根!别吞渣!吸溜那点汁儿!跟喝蜜水似的!”
孩子们学着他的样子,龇牙咧嘴地嚼着苦涩的根茎,拼命吮吸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汁液。豆子被丫丫轻轻捏开小嘴,塞进去一小截剥开的根茎,他无意识地吮吸了两下,干裂的小嘴唇微微翕动。
“柱子…这点东西…不够啊…”柱子看着自己手里分到的半根根茎,再看看弟弟妹妹们依旧瘪瘪的肚子和渴望的眼神,声音发颤得厉害。那点汁水,连嗓子眼都润不透。
李三笑没吭声,他低下头,摊开自己那只伤痕累累的右手。掌心被铜钱割破的伤口结了暗红的痂,边缘皮肉翻卷。怀里紧贴胸口的蝶梦簪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温热暖意,像极了苏小蛮无声的注视和叹息,‘小蛮,你看,这群小拖油瓶,真难带啊…’
“不够?”他猛地抬起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混杂着疲惫和那股子混不吝劲头的痞笑,“本大侠身上…还藏着二两顶顶金贵的‘红糖水’…管够管饱!”
在柱子和丫丫惊愕茫然的目光中,他猛地抽出后腰那把刃口卷曲、沾满污泥的断刀!刀身上锈迹斑斑,还残留着之前搏杀的暗褐色污迹。
“哥!你干啥?!”柱子脑子嗡的一声,扑上来就想夺刀。
“滚开!别碍本大侠办正事!”李三笑一把将他搡开,动作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他吸了口冷气,额角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利落地挽起左边早已破烂不堪的袖子,露出精瘦却布满新旧伤痕的小臂。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冰凉的刀锋压在了手腕内侧跳动的青色血管上!
“都…都把眼睛闭上!”他吼了一嗓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颤抖,不是怕疼,是怕孩子们看见他手腕的轻微抖动,“本大侠…放点珍藏的红糖水…给豆子冲冲晦气添添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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