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鬼沙哑含混的嘲讽还在巷子里回荡,人却像融进阴影的泥鳅,眨眼就没了影儿。只剩下地上那摊浑浊的酒渍,混着血腥和焦臭味。
李三笑攥着那半截融化变黑的木棍,手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子,后背冷汗浸透了破烂衣裳。他瞪着老酒鬼消失的墙角,喉咙发干,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操…老瘟神…骂人都带酒嗝味儿…”
苏小蛮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但脸色依旧苍白。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李三笑还在筛糠似的手臂,冰凉的手指搭上他手腕脉搏,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别听他疯话!手给我看看!影魅的阴毒沾上一点都麻烦!”
“死…死不了!”李三笑嘴上硬气,却也没挣开,任由苏小蛮检查。他低头看着手里那根焦黑、顶端还沾着点粘稠黑雾残渣的木棍,又想起刚才那冰冷刺骨、差点把他魂魄都冻僵的阴寒感,胃里一阵翻搅。刚才那点“老子捅穿影魅”的豪气,被老酒鬼几句话浇得透心凉,只剩下后怕和一股子憋屈的邪火。
“妈的…十两银子…差点变十两纸钱…”他嘟囔着,烦躁地想把棍子扔掉,又有点舍不得——这玩意儿好歹也算个“战利品”?虽然差点要了他小命。
苏小蛮仔细检查完他手腕,又扒开他后背被鼠妖咬破的衣服查看伤口,确定没有新的阴毒入侵,才长长吁了口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命都快搭进去了,还惦记银子?赶紧回慈幼堂!伤口得重新处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返回慈幼堂,院子里气氛却有点不一样。
破败的院子中央,不知谁生起了一小堆篝火。几个护院和嬷嬷围着火堆,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又混杂着些许兴奋的红晕。火上架着个破瓦罐,里面咕嘟咕嘟煮着些看不清内容的糊糊,散发着一股混合着焦糊和肉香的怪异气味。火上甚至还烤着几串……嗯,大概是那只被苏小蛮银针扎死的影魅身上掉下来的、几块勉强能看出点形状的焦黑“肉块”?
柱子那个断了腿的小男孩,被王嬷嬷抱着坐在火堆旁,虽然小脸还是惨白,但精神头明显好了不少,正眼巴巴地盯着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
“哥哥回来了!”丫丫眼尖,指着门口喊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李三笑和苏小蛮身上。
“李大兄弟!小蛮姑娘!”一个断了胳膊的护院激动地站起来,指着火上,“快!尝尝!影魅肉!大补!兄弟们好不容易抢回来的!”
“对对!李兄弟神勇!捅死了那黑雾妖怪!这可是妖肉!”另一个护院也附和着,满脸红光,递过来一串烤得黢黑、边缘还带着点没烧尽粘稠黑雾的“肉串”。
李三笑看着那串还在滴落诡异黑色油脂的玩意儿,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操…这玩意儿吃了真不会肠穿肚烂?’ 他强忍着恶心,没接。
苏小蛮眉头皱得死紧:“胡闹!影魅是阴煞怨气凝聚,哪有什么肉?这东西沾了阴毒,吃了轻则发疯,重则烂肠穿肚!快扔掉!”
她这一嗓子,像盆冷水浇在火堆上。兴奋的护院们愣住了,递肉串的手僵在半空。柱子也吓得往王嬷嬷怀里缩了缩。
“啊?这…这不能吃?”断臂护院讪讪地收回手,看着那串“妖肉”,又看看李三笑,“可…可李兄弟不是把它捅死了吗?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买的是妖耳!不是这鬼东西!”李三笑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烦躁地抓了抓满头乱糟糟的黑发。苏小蛮的话让他更憋闷了。妈的,拼死拼活差点交代了,连口正经肉都捞不着?
他目光扫过火堆旁一张张或失望或茫然的脸,最后落在柱子那渴望又畏惧的小脸上。一股无名火蹭地冒上来,他几步走过去,一把夺过护院手里那串“妖肉”,狠狠摔进火堆里!
“吃吃吃!吃个屁!老子命都差点搭进去,就为了给你们烤这毒玩意儿?!”他指着火堆,唾沫星子乱飞,“那老瘟神骂得对!老子就是蠢!拿根烧火棍就敢捅影魅!要不是小蛮扔菜刀…老子这会儿骨头都该凉了!”
火堆被他摔得火星四溅,众人噤若寒蝉。柱子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摇摇晃晃、散发着浓烈酒气的黑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院墙豁口处。正是去而复返的老酒鬼!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火堆里滋滋作响、冒着黑烟的“妖肉”,又看看李三笑那张因为愤怒和后怕而扭曲的脸,还有周围那些惊惶疲惫的幸存者,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带着浓重讥讽的笑容。
“呵…呵哈哈哈…”他笑得肩膀直抖,酒气喷涌,“庆功宴?吃妖肉?补身子?哈哈哈哈…一群没毛的猴子,捡了点蛆虫当大餐,就以为自己能斗得过饕餮了?”
笑声刺耳,带着一种令人极其不舒服的癫狂。
李三笑猛地扭头,怒视着他:“老瘟神!你又来放什么屁?!”
老酒鬼没理他,自顾自地从怀里摸出一个脏兮兮、裂了口的破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浑浊的酒液顺着他花白的胡须流下来,滴在满是污垢的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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