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笑抱着那个瘫软绝望的老太太,手臂肌肉绷得死紧,脚步明显打晃,嘴里还不忘抱怨:“老太婆…看着干巴…还挺沉!下回投胎…少吃点咸菜多喝点粥…减减分量…”老太太被他颠得哼唧了一声,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破烂的衣领。
苏小蛮抱着丫丫跟在后面,小女孩趴在她肩上,哭累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小身子还在发抖。苏小蛮走得也很吃力,额角渗出细汗,单薄的里衣被晨风一吹,贴在她瘦削的肩背上。
“笑笑…前面…慈幼堂…”苏小蛮喘息着提醒,声音带着疲惫。
李三笑抬头望去,心里咯噔一下。昨天还勉强能看出轮廓的慈幼堂,如今更破了。院墙塌了大半,烧焦的木头横七竖八地戳着,原本厚重的院门歪斜着半挂在一根没倒的门柱上,像张豁了牙的嘴。院子里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和痛苦的呻吟。
“妈的…这破地方还能进人?”李三笑嘟囔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跨过门槛的残骸。
院内景象比外面好不了多少。幸存的人们蜷缩在未被完全摧毁的抱厦廊下和几间还算完好的厢房角落。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草药混合的苦涩气息。几个脸色蜡黄的妇人正用撕碎的布条给伤者包扎,动作僵硬麻木。一个断了腿的男人靠墙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
苏小蛮一眼就看到角落里几个伤势较轻的嬷嬷,她们正围着一个躺在草席上、小腿血肉模糊的小男孩。男孩大概七八岁,疼得小脸煞白,嘴唇咬出了血,却硬是一声没吭,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王嬷嬷!”苏小蛮抱着丫丫快步走去,声音急切,“这孩子怎么了?”
“小蛮姑娘!”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是柱子…昨天梁塌了砸的…骨头怕是…”
苏小蛮小心地把还在抽噎的丫丫放下:“丫丫乖,跟王嬷嬷待一会儿。”她立刻蹲到柱子身边,解开那胡乱缠着的、已经渗满污血的布条,只看了一眼伤口,眉头就紧紧锁起,“得清创!不然腿就保不住了!有热水吗?干净的布?”
“热水…”王嬷嬷茫然摇头,“灶都塌了…刚…刚敲了点瓦片上的霜化水…”
“操!”李三笑刚把老太太放到一处稍微干净的草席上,听见这话骂了一句。他看着柱子那条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一点森白骨茬的小腿,胃里又是一阵翻搅。他烦躁地抓了抓满头乱糟糟的白发,四下张望,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里那个半塌的井台上。
“等着!老子给你们弄点热的!”他嘴里骂咧着,拖着酸疼的双腿走过去。井绳早就断了,辘轳也歪在一边。他直接趴在井口往里看,黑黢黢的,水面离得老远。
“妈的…这他娘怎么弄…”他嘀咕着,眼角瞥见旁边倒塌灶房的废墟里,有个砸瘪了半边、但还没漏的铁壶。他捡起来,又四处翻了翻,还真找到几块没烧透的炭和半片破瓦。他手脚麻利地用石头垒了个简易小灶,把破瓦片架在上面当锅,铁壶装满瓦片上的霜水,点燃那点可怜的炭火。
“笑笑!你小心点!”苏小蛮一边用化开的冰水小心冲洗柱子的伤口,一边焦急地朝这边喊道。柱子的身体因为剧痛剧烈颤抖起来,牙关咬得咯咯响,却还是没哭出声。
“闭嘴!管好你的小崽子!”李三笑头也不回地吼,被烟呛得直咳嗽。他蹲在小土灶旁,笨拙地扇着风,让那点微弱的火苗舔着冰冷的瓦片底。“妈的…这烟比老酒鬼的脚还呛…”
丫丫被王嬷嬷抱着,大眼睛含着泪,呆呆地看着柱子哥哥那条可怕的腿,又看看蹲在井边、被烟熏得灰头土脸的白发哥哥,小嘴一瘪,又要哭。
王嬷嬷赶紧拍着她哄:“丫丫乖…看白头发哥哥…在给我们烧水呢…”
李三笑听见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烧个屁水!老子是怕你们这些老弱病残渴死,没人欣赏老子以后神功大成、威风八面的样子!”他费力地扇着那点随时会熄灭的火星,浓烟熏得他眼泪直流。
柱子疼得浑身痉挛,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苏小蛮清理伤口的动作又快又稳,但额头全是汗:“柱子!忍一忍!姐姐在呢!很快就好!”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莫名地让柱子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
“水…水好了没?”苏小蛮头也不抬地喊,语气急促。
“催催催!催命啊!”李三笑手忙脚乱地看着瓦片边缘终于冒起一小串细密的泡泡,“好了好了!祖宗!滚水来了!”他顾不上烫,抓起旁边一块湿布垫着,端起那块滚烫的瓦片,小心翼翼地端过来。滚烫的水蒸气熏着他的脸。
“让开点!别挡道!”他嚷嚷着靠近。苏小蛮已经准备好干净的布条(从她自己里衣下摆又撕下几条),用一根削尖的小木棍挑着。
李三笑把瓦片放在旁边还算平整的石块上,看着苏小蛮将布条浸入滚水里烫煮消毒。柱子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滚水,眼中闪过恐惧,身体又开始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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