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巨响、房屋燃烧的噼啪声、远处人群的哭嚎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木头燃烧的哔啷声和近在咫尺的、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
浓密的烟尘缓缓沉降,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
李三笑剧烈地咳嗽着,感觉肺都要咳出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灰尘味和木头燃烧后的焦糊味。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抖落头发上的碎石粉末。
只见刚才他们所在的这条通往地窖的狭窄通道,靠近塌楼的那大半段,已经被倒塌的房屋废墟堵得严严实实!一根巨大的、烧得焦黑的房梁斜斜地插在离他们蜷缩的角落不到三尺远的碎石堆上,末端还在冒着缕缕青烟。乱石、瓦砾、断裂的木头堆积如山,彻底封死了通往地窖的路,也隔绝了外面那愈发凄厉的末日喧嚣。
万幸的是,他们藏身的这个角落,正好被几堵厚实的墙角和一个歪斜的巨大破水缸挡了一下,头顶是几块交叉卡住的厚重石板,勉强形成了一个三角空间,抵挡住了最致命的冲击和坠落物。
微弱的光线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烟尘缝隙,洒下几道飘忽摇曳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无数尘埃颗粒。光线里,甚至能看见苏小蛮脸上细细的汗毛都沾满了灰。
“咳咳...咳咳...”身下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李三笑猛地低头。
苏小蛮被他整个压在下面,脸上、头发上全是厚厚的灰土,像个刚从灶膛里扒拉出来的泥猴子。她一边咳嗽,一边努力地眨着眼睛,想把迷眼的灰尘眨掉,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也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雾气,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
“小...小蛮?”李三笑嗓子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得厉害,“你...你没压坏吧?”他赶紧撑起上半身,想减轻重量。
苏小蛮没立刻回答,而是飞快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和脸,确定没有剧痛的地方,才长长舒了口气,看向李三笑,语气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虚软:“没...没大事,你呢?”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脖子上那些凝固的血点和更多的污迹上,眼神微微一紧。
李三笑这才感觉到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后背更是像被一群驴子轮流踢过。他试着动了动胳膊腿,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骨头应该没断。“嘶...还好...皮糙肉厚,死不了!”他咧嘴想笑,结果扯到嘴角的擦伤,疼得倒抽冷气。他下意识想揉揉疼得最厉害的后腰,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苏小蛮攥着。
那力道,依旧很大,带着点冰凉和汗湿。
他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手不大,手指纤长,平时采药捣鼓草药,指腹带着薄茧,此刻却因为用力过大而指节泛白,指甲深深陷在他手腕的皮肤里,掐出了几个清晰的月牙印子,甚至有点点破皮。
刚才那生死一刻,她反握的力量,清晰得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
“咳...”李三笑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动了动被攥得发麻的手腕,“那个...丫头...手...能松开了不?再掐下去,老子这只手就废了,以后还怎么当救世主?”
苏小蛮像是突然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脸上“唰”地一下泛起红晕,一直红到耳根,幸好脸上灰厚看不真切。她飞快地把手缩回背后,眼神躲闪,声音带着点强装的镇定:“谁...谁稀罕掐你!脏死了!全是泥!” 她别过脸,假装拍打自己衣裙上的灰尘,动作有些慌乱。
李三笑揉着被掐出印子的手腕,看着苏小蛮那副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情态,心里那点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浑身的疼痛,莫名其妙地淡了几分,一丝痞笑又习惯性地爬上了嘴角:“哟?这会儿嫌脏了?刚才扑倒的时候,老子可是给你当肉垫来着!我这身新衣裳...呃...好吧,是去年的旧衣裳...全报销了!你得赔!”
“赔你个大头鬼!”苏小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心地探出头看了看外面被彻底堵塞的通道和那根冒着烟的焦黑房梁,眉头紧锁,“路堵死了...地窖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妈的...老酒鬼那张乌鸦嘴...”李三笑也皱着眉,低声骂了一句,想起了巷子里老酒鬼那绝望的嘶吼,“这下真成瓮中之鳖了...”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最贴近心口的地方,那半截冰凉的蝶梦簪还在。簪子在,心里那点渺茫的指望似乎就还在。
就在这时,外面混乱的哭喊和妖魔的嘶鸣声中,隐隐夹杂着一个沙哑、癫狂的声音,顺着废墟的缝隙断断续续飘了进来,带着浓重的酒气和绝望:
“跑...跑不掉...哈哈...天裂了...都跑不掉...一个...都跑不掉...嘻嘻...嘻嘻嘻...”
是老酒鬼!那疯癫又悚然的笑声,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在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喜欢焚天烟火录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焚天烟火录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