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洼地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砺与桑青葛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权衡。对方人多势众,且是熟悉地形的草原骑兵,若真是敌人,硬拼绝非上策。而对方询问“穿黑衣服的人”,似乎与昨夜袭击他们的刺客并非一路。
桑青葛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直身体,扬声回应,声音沉稳:“我们是从南边来的行商,昨夜在集子里遭了匪人,不得已逃到这里,并未见到什么黑衣人。”
他刻意模糊了身份,只强调“行商”和“遭匪”,这是关外最常见也最不易引人怀疑的说辞。
那名为首的巴尔虎骑士闻言,策马又向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他摘下了遮风的皮帽,露出一张被风霜刻满皱纹、颧骨高耸的典型草原汉子面孔,眼神锐利如鹰。
“行商?”他目光扫过沈砺手中紧握的铁剑,桑青葛沉稳的气度,以及石猛背上明显带伤的赵大山,最后落在唯一看起来柔弱的阿椋身上,带着明显的怀疑,“看你们这副模样,可不像寻常行商。兵器、伤号……倒像是被追杀的。”
沈砺心中一紧,握剑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然而,那巴尔虎骑士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意料:“不过,既然你们也说遭了匪……老子问你们,袭击你们的人,是不是穿着紧身黑衣,用短兵刃,身手刁钻狠辣,像他娘的草原上的毒蛇?”
沈砺和桑青葛心中同时一动!这描述,与昨夜那名瘦小刺客及其同伙的特征极为吻合!
“不错!”沈砺立刻接口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恨,“正是那般打扮!出手狠毒,若不是我们拼死抵抗,恐怕已遭毒手!诸位勇士也在找他们?”
确认了这一点,那巴尔虎骑士脸上的怀疑之色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毫不掩饰的怒气与杀意:“果然是那群阴魂不散的鬣狗!他们前几日偷袭了我们部族的一个小聚居点,抢走了过冬的盐巴和一批皮子,还伤了几个族人!老子带人追了他们两天了!”
他啐了一口唾沫,骂道:“这群该长生天抛弃的杂种,滑溜得很!”
原来如此!沈砺恍然。昨夜袭击他们的刺客,竟然同时还招惹了地头蛇巴尔虎部!这倒是意外之喜,敌人的敌人,即便不成朋友,至少暂时不是威胁。
桑青葛趁机拱手道:“原来诸位勇士是追剿匪类,失敬。不知能否行个方便,我等只想寻个安全处所,救治伤员。”
那巴尔虎骑士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赵大山和气息不稳的沈砺,又看了看茫茫荒原,略一沉吟,对身后部下用蒙语快速说了几句,然后对桑青葛道:“看你们也确实狼狈。这里离我们部族的冬窝子不算太远,跟我回去,给你们口水喝,找个萨满看看伤。至于那群黑衣鬣狗的下落,你们若有什么线索,也得告诉我们!”
这无疑是一个暂时安全的去处。虽然不知这巴尔虎部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打算,但总比在荒原上被刺客追杀或被其他势力觊觎要强。
“多谢勇士!”桑青葛郑重道谢。
于是,沈砺一行人跟随着这支巴尔虎部的巡哨马队,转向东北方向而行。马队分出了两匹备用马给石猛和桑青葛骑乘,驮着赵大山和阿椋,沈砺则与一名年轻的巴尔虎骑兵共乘一骑。
一路上,通过与那名年轻骑兵生硬的交谈,沈砺得知,这名首领名叫巴特尔,是巴尔虎部一名颇有威望的“百夫长”。而那群黑衣人,行事诡秘,近年来在草原各部族之间流窜作案,抢掠物资,手法专业狠辣,各部族对其都深恶痛绝,却始终难以抓住其尾巴,不知其真正来历。
“影堂……会将触角伸到关外,并采用这种流寇方式行动吗?”沈砺心中存疑,感觉那些黑衣刺客的风格,与之前遭遇的影堂杀手确实有所不同,似乎……更加没有底线?
行了大半日,绕过几处丘陵,眼前出现了一片相对避风的河谷。河谷中,散落着数十顶圆顶的毡帐(蒙古包),炊烟袅袅,牛羊在圈栏中发出叫声,一派草原部落的生活景象。这里就是巴尔虎部的一处冬季牧场。
巴特尔将沈砺他们安置在靠近边缘的一顶空闲毡帐里,并很快找来了一位头发花白、脸上涂着彩色油彩、身上挂满各种骨头和草药袋的老萨满。
老萨满沉默寡言,检查了赵大山和沈砺的伤势。他对于赵大山的刀棍伤似乎司空见惯,用某种刺鼻的药膏涂抹包扎,手法熟练。而当他的手触碰到沈砺左臂那已经结痂的箭伤,以及感受到沈砺体内那微弱却异常精纯的“薪火”余韵时,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异之色。他深深看了沈砺一眼,没有多问,只是取出几株晒干的草药,示意沈砺嚼碎咽下。
草药味道苦涩无比,但咽下后不久,一股清凉之意散入四肢百骸,竟然有效地抚平了他因强行催谷内力而带来的气血翻涌和虚弱感。这草原萨满的医术,果然有独到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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