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踏上最后一级石阶,那座悬浮于无尽虚空中的“寂灭之庭”完整地呈现在沈砺眼前。
并非想象中的宏伟宫殿,反而更像是一处被时光遗忘的、精致却残破的庭院。青灰色的院墙多有倾颓,露出内里枯死的、姿态诡异的虬枝。两扇暗沉木门无声地敞开着,仿佛早已等待着访客的到来。
门内,雾气氤氲,比台阶上的灰雾更加浓郁,缓缓流动,遮蔽了大部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些亭台水榭的轮廓,却毫无生机,只有一片死寂。那匾额上“寂灭”二字,道尽了此地的真意。
沈砺在门前驻足,灵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却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浓郁的灰雾吞噬消解,难以感知到任何具体的事物,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空无感。
阳钥在怀中微微发热,传递出清晰的指向——阴匙,就在这庭院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与镜像战斗后的疲惫与伤势,迈步跨过了门槛。
一入院内,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起来,那灰雾仿佛有生命般缠绕上身,带着一种侵蚀心智的冰冷寂寥感。脚下的青石板路破碎不堪,缝隙间看不到任何杂草苔藓,只有一片虚无。
他循着阳钥的指引,缓步深入。庭院内的布局似乎暗合某种玄奥的阵法,回廊曲折,假山层叠,却都死气沉沉。偶尔能看到一些石桌石凳,甚至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残局,棋子却已化为了飞灰,一碰即散。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被抽干了所有的“意义”和“时间”,只留下空洞的形骸。
越往深处走,灰雾越浓,那侵蚀心智的寂寥感也越发强烈。无数纷乱的、负面的念头开始自发涌现:修炼无益,挣扎徒劳,不若就此长眠,归于寂静……正是“庭主之影”无形的影响!
沈砺紧守灵台,默运《煌阳诀》,以煌阳之意点燃心灯,同时《归墟引》的寂灭意境也自发运转,却并非沉沦,而是将那些外来杂念纷纷“归寂”吞噬,化为虚无,反而使得心神更加清明。
这寂灭之庭,既是考验,亦是修炼《归墟引》的绝佳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雾气稍淡,露出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中央,有一口古井。井口以苍白的玉石垒成,却布满裂纹,并无井轱辘,只有一根早已腐朽的绳索垂入深不见底的井中。
而阴匙,并不在井底。
它就悬浮在井口上方三尺之处!
那是一枚通体深蓝、近乎墨色的钥匙,形态古朴,与阳钥的太阳纹路不同,其上雕刻着的是幽月与繁星的图案,散发着柔和却深邃的微光。一股精纯至极、仿佛能冻结灵魂、却又蕴含着另一种形式“生机”的太阴之力,从中弥漫开来,与阳钥的温润感截然相反,却又隐隐呼应。
然而,这枚阴匙却被无数条由灰雾凝聚而成的、实质般的锁链紧紧缠绕、封锁着,无法离开井口范围。那些锁链上流淌着与此地同源的寂灭之力,死死地压制着阴匙的力量。
在井台旁边,还盘坐着一道身影。
那并非真人,而是一道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灰色人影。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如同一个遗忘了自身的影子,静静地守在井边,与整个寂灭之庭融为一体。
庭主之影?!
沈砺心中一凛,立刻全神戒备。阳钥也在他怀中震动起来,发出警示。
但那灰色人影并未有任何动作,依旧静静地坐着,仿佛只是庭院的一部分。
沈砺不敢大意,缓缓靠近。直到他走到井台三丈之外,那灰色人影才微微动了一下,仿佛从亘古的长眠中苏醒。
它缓缓地“抬”起了头,那个应该是面孔的位置,转向了沈砺。
没有眼睛,但沈砺却感觉到一道冰冷、漠然、却又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探究意味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又……一个……”断断续续的、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意念碎片,直接传入沈砺的脑海,充满了疲惫与漠然。
“……追寻……力量……终归……寂灭……” “……留下……或……离去……”
这意念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询问,或者说,宣告此地的规则。
沈砺沉默片刻,拱手沉声道:“晚辈沈砺,欲借阴匙一用,只为离开镇魂塔,并无冒犯之意。”
“……阴匙……镇守……平衡……不可轻动……” “……欲取……需经……试炼……” “……证明……你……非……沉沦……之辈……”
灰色人影的意念依旧断续,却表达出了清晰的意图。
“何种试炼?”沈砺问道。
灰色人影没有再回应,而是缓缓地抬起了它那模糊的手臂,指向了沈砺。
下一刻,沈砺只觉得眼前一花,周遭景象剧变!
他发现自己不再站在庭院中,而是立于一片无垠的、破碎的星空之下。脚下是漂浮的陆地碎片,远方是燃烧崩裂的巨大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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