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的暴动在藤灰粉末的压制和沈青气息的安抚下,艰难地、缓慢地平复下去。最终,那层黑色冰晶上,覆盖了一层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暗红纹路,裂痕依旧,但那股毁灭性的爆发感被强行抑制住了。代价是沈砺左臂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更加诡异的、如同被烧灼过的焦黑与青紫交织的颜色,以及“影”那只被寒气侵蚀、微微颤抖的右手。
“走!”“影”沙哑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背负着薛九指,右手紧按着薛九指心口位置(那里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暗红藤灰,微弱地维持着他的心脉跳动),左手则如同最稳固的支架,支撑着踉跄欲倒、抱着沈青的沈砺。
一行四人,以一种极其诡异而悲壮的姿态,踏上了穿越沉兵谷死地的征途。
“影”背负一人,支撑两人,如同承载着三座沉重的大山。他的步伐沉重,每一次落下,都在暗红的砂砾上留下深深的凹坑。沉兵谷无处不在的死气怨煞,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着他们,带来刺骨的阴寒和灵魂的撕扯感。越往外围走,灰黑色的怨煞雾气越浓,视线受阻,耳边仿佛有无数怨毒的窃窃私语,眼前更是幻象丛生——倒伏的骸骨似乎要伸出手抓住脚踝,锈蚀的刀剑仿佛会突然飞起劈砍,扭曲的战场虚影在雾中嘶吼冲杀……
沈砺的意识依旧处于半昏半醒的混沌边缘。左臂传来的是无休止的、冰火交织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又有万载寒冰在冻结他的血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内腑如同被震碎般难受。唯有右臂环抱中,那具小小的、冰冷的身体,以及透过薄薄衣物传来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沈青的微弱心跳和一丝极其淡薄的暖意,像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点,死死地拽着他最后一丝神志,让他没有彻底沉沦。
他本能地将妹妹抱得更紧,用自己的胸膛去温暖她冰冷的小身体。右掌下意识地紧贴着沈青的后心,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传递过去。而在他无意识的催动下,体内那丝狂暴微弱的气感,竟自然而然地顺着右臂经络,丝丝缕缕地渡入沈青体内!
这微弱的、带着沈砺自身意志和些许狂暴属性的气感,在接触到沈青体内那近乎枯竭、却蕴含着“赤子金焱”本源潜质的血脉时,竟如同火星溅入了干燥的引线!沈青那微弱的心跳,在这丝外来气机的刺激下,竟然……稍稍有力了一瞬!她苍白如纸的小脸上,那丝微弱的金芒似乎也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如同薪火将熄时,被强行吹入的一缕微风。
“影”支撑着沈砺的手臂,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极其细微的变化。他兜帽下的目光微微一凝,按在薛九指心口、输送着微弱力量维持其生机的右手,也似乎更加稳定了一分。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沉重如山,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
沈砺左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死气的侵蚀让他的视线越发模糊,幻象更加逼真。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与火燃烧的边城,看到了倒下的亲人,听到了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每一次幻象的冲击,都让他心神剧震,脚步虚浮。
每当这时,“影”支撑他的手臂就会传来一股沉稳而冰冷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针,强行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现实。同时,怀中沈青那微弱的心跳,又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牵引着他残存的意志。
不知走了多久,沉兵谷的灰雾似乎稀薄了一些,脚下暗红的砂砾也逐渐被灰黑色的坚硬冻土取代。空气中弥漫的铁锈血腥味淡了,但那深入骨髓的死气怨煞却并未减弱多少。他们已经深入了沉兵谷外围的怨煞死地,距离核心区域渐远,但离真正的出口,依旧遥不可及。
“嗬……嗬……”沈砺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脏腑的刺痛。他的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意志和“影”的支撑在挪动。左臂的冰晶在藤灰的压制下暂时平静,但那种毁灭性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突然!
“影”的脚步猛地一顿!支撑着沈砺的左臂瞬间发力,将他连同沈青一起向后带了一步!
“小心!”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几乎在“影”出声示警的同时!
前方翻滚的灰雾之中,一道完全由浓郁怨煞死气凝聚而成、呈现出无数扭曲痛苦面孔的灰黑色“巨蟒”,无声无息地朝着他们噬咬而来!速度快如闪电!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响!
这是怨煞死气浓郁到一定程度后形成的——怨煞之灵!比单纯的死气侵蚀恐怖百倍!
避无可避!
“影”背负薛九指,左手支撑沈砺,行动严重受限!他眼中寒光爆射!一直反握在左手的短刀瞬间扬起!刀身之上,一层微不可查的暗红流光一闪而逝!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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