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风,裹着极北的冰碴与南疆的瘴气,把苏月悦的青衫磨得毛边翻飞。
衣摆凝着的霜块硌得皮肤生疼,霜下深褐色的血痂早已发硬——那是南疆沼泽里,毒藤缠着她的脚踝啃咬时,她硬生生扯断藤蔓留下的伤,至今碰一下还会钻心的疼。
她的寻路,是从极北雪山的冰窟窿开始的。顾依然刚走时,她攥着那半块温养过的灵气石,疯了似的往极北跑,听说冰下有位活了千年的修士,能通阴阳、续魂魄。
可极北的雪,比刀子还狠,狂风卷着冰碴子往脸上刮,没走三天,她的脸颊就冻得青紫,指尖更是肿得像胡萝卜,指甲盖掀了两片,渗着的血珠一沾雪就冻成冰粒。
找到修士隐居的冰缝时,她已经快冻僵了。冰缝窄得只能侧着身子挪,寒气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她蜷在冰缝里三天三夜,饿了就嚼冻得发硬的苔藓,涩得舌头发麻;渴了就捧把雪往嘴里塞,雪水混着冰碴子刺得喉咙疼。
第四天清晨,她终于爬进修士的草庐,刚开口说“求您救顾依然”,老修士却挥着拂尘往后退,眼神里满是嫌恶:“被黑气缠过的人,浊气重!顾姑娘神魂已散,如冰融于水,再无归期,无解!”
她不肯信,跪着求了一天一夜,直到修士闭了庐门,她才扶着门框踉跄着离开。极北的暴风雪又起了,她走在雪地里,每一步都陷进没过膝盖的雪窝,灵气石在怀里硌着心口,像顾依然在问她“月悦,你冷不冷”,她抱着石头哭,眼泪掉在雪地里,瞬间就冻成了小冰珠。
接着往南疆去,听说废弃的祭坛里藏着上古秘典,能召魂。可南疆的瘴气,比极北的雪更要命。
刚进南疆地界,她就被瘴气呛得直咳嗽,咳到后来,痰里都混着血丝。沼泽里的腐叶泡得发黑,一脚踩下去,淤泥能没过腰,她攥着那张画了祭坛位置的残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好几次被水下的树根绊住,差点闷死在淤泥里。
更可怕的是沼泽里的毒虫,毒蚊子比指甲盖还大,叮一口就肿起个大包,痒得钻心;还有藏在腐叶下的毒蚂蟥,悄没声地钻进她的伤口,等她发现时,蚂蟥已经吸得圆滚滚。
夜里她靠在断树下休息,连个遮风的地方都没有,瘴气浓得看不见月亮,她只能攥着灵气石,听着远处不知名的兽吼,一夜不敢合眼。
找到祭坛时,她的胳膊已经肿得老高,伤口发了炎,疼得抬不起来。她对着祭坛的石门叩了百次头,额头磕得渗血,石门才终于裂开条缝。
可门里滚出的邪气,比黑气还冷,直扑心口,她当场就吐了口血,血溅在祭坛的石阶上,晕开的形状,像极了顾依然倒在她怀里时,胸口淌出的金血。最后从祭坛里摸出的,只有张写着“神魂已散,复活无解”的残页,纸边沾着的黑垢,蹭在她的指尖,洗了三天都没洗掉。
怀里的布包早就磨破了底,灵气石磕出了细纹,几张残页被血与泥浸得发皱。她坐在祭坛外的断石上,望着漫天瘴气,突然想起顾依然曾笑着说“西方佛门最是慈悲,能渡世间所有苦”。这个念头像根救命稻草,让她忘了胳膊的疼、胸口的咳,踉跄着往西方走。
去佛门的路,要翻三座终年积雪的山。她的丹药早就空了,只能嚼树皮充饥,树皮涩得刺嗓子,咽下去后,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渴了就喝雪水,雪水混着泥沙,喝多了就拉肚子。
翻过第二座山时,她脚下一滑,从陡坡上摔了下去,后背被碎石划开道深口子,血一下子就浸透了青衫,她咬着牙撕下衣角裹住伤口,布条一沾血就黏在肉上,动一下都疼得钻心。可她还是爬起来,继续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到佛门,求佛渡顾依然。
终于看见佛门的金顶时,她已经油尽灯枯了。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得渗着血,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扶着山门的柱子喘气。守门的僧人见她这样,赶紧上前扶她:“施主,您伤得这么重,先歇歇吧。”
她摇着头,推开僧人的手:“我要见方丈……求他……求他救顾依然。”
僧人拗不过她,只能领着她进殿。殿内香烟缭绕,佛像庄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膝盖磕在青石砖上,疼得她浑身发抖,却还是仰着头,对着佛像大声喊:“佛!你不是自诩普渡众生吗?世人的苦你渡,众生的难你渡,为什么不渡她?顾依然她那么好,连路边的小草都舍不得踩,为什么要让她死?”
殿内的僧人都惊住了,纷纷围过来,却被她嘶哑的哭声拦住。
她爬着扑到佛像前,双手攥着冰冷的砖面,指节发白:“是我错了,是我被黑气控制,是我伤了她……可罪该万死的是我,不是她!求您让她活过来,哪怕让我替她受罚,让我魂飞魄散,我都愿意!”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从殿后传来,方丈拄着禅杖走出来,白须垂胸,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满满的悲悯。
他快步走到苏月悦身边,蹲下身,轻轻扶起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眉头微蹙:“施主,快起来,地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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