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广寒宫地下三百米,“冰匣”量子计算中心的低温维持系统发出如同垂死病人喉间痰鸣的异响。萨米尔站在主控台前,看着全息屏幕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核心量子比特阵列的相干性指数正呈断崖式下跌,错误率曲线则像失控的过山车般陡峭攀升。这不是普通的故障,没有硬件损坏报告,没有能源波动异常,更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侵蚀着量子态本身,让那些本该同时处于0和1的叠加态的量子比特,变得混沌、不稳定,甚至…“疲倦”。
倒计时在屏幕角落闪烁着冰冷的光:675:18:51。观察者舰队前方的“黑暗区域”仍在稳定扩张,而月球基地最强大的计算核心,却在关键时刻濒临崩溃。
“所有常规诊断程序都运行过了,萨米尔博士,”年轻的技术主管声音发颤,他脸上带着连续工作三十小时后的憔悴,“我们检查了超导线圈、稀释制冷剂纯度、电磁屏蔽…一切物理参数都在设计范围内。但相干时间就是从120微秒跌到了不足50微秒,而且还在降!就像是…它们自己不想再维持叠加态了。”
“它们累了。”萨米尔低声说,目光没有离开屏幕。他想起了伊甸园里那些曾经枯萎的植物,想起了林海报告中关于“意识场”和“评估”的猜想。量子世界并非与意识完全无关,观测者效应早已揭示了那微妙的联系。如果观察者的评估真的在扫描文明的集体意识状态,那么作为人类意识延伸和模拟工具的量子计算机,是否首当其冲地受到了影响?或者说,评估的压力,以一种人类尚未理解的方式,渗透进了现实的最底层?
陈锋的通讯强行切入,他的全息影像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萨米尔,量子阵列必须恢复。‘火种’方舟的最终导航算法、对观察者信号的深度分析、甚至基地的基础运行模型,都依赖它的算力。我给你二十四小时。”
“总指挥,这故障可能不是技术性的…”萨米尔试图解释。
“我不管它是什么性质的!”陈锋打断,增强现实眼球中蓝光锐利,“修复它。动用一切必要资源。这是命令。”通讯切断,留下压抑的寂静。
萨米尔深吸一口气。动用一切必要资源?他看了一眼技术主管和周围那些充满期待和恐惧的年轻面孔。他们试过了所有写在手册上的方法。现在,需要一些…手册之外的东西。
他让大部分技术人员去休息,只留下几个绝对可靠的核心助手。然后,他关闭了“冰匣”与基地主网络的物理连接,启动了一套独立的备用能源系统。这不是为了保密,而是为了防止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或者…被雷将军的监控网络察觉。
“把三号备用阵列也上线,但不是用来做冗余,”萨米尔下令,手指在全息控制台上调出了一系列非常规参数设置界面,“我要用它来做一个…‘共鸣器’。”
助手们面面相觑,但出于对萨米尔的信任,他们照做了。三号备用阵列通常用于测试和容灾,其量子比特数量只有主阵列的十分之一。
萨米尔开始编程。他没有编写纠错代码,也没有优化逻辑门序列。他输入的,是一系列基于“普罗米修斯”试剂共振频率调整而来的复杂波形函数,夹杂着林海从“回声”反馈中解析出的、代表人类积极意识状态的数学符号,甚至还有他从那株“月壤之花”的微弱生命场中记录下的独特振动模式。这不是计算程序,更像是一首用数学语言谱写的、关于生命韧性与希望的“安魂曲”,或者说是“唤醒曲”。
“博士…这不符合任何量子纠错协议…”一个助手忍不住提醒。
“我们在对付的,也不是任何已知的量子错误。”萨米尔头也不抬,继续调整着参数,“如果故障的根源是某种…‘环境意识的恶意’或者‘评估压力造成的现实底层扰动’,那么也许只有用另一种更强大的‘意识信号’去对抗和中和它。”
他启动了这个非标准的“共鸣”程序。微弱的能量流注入三号备用阵列,那些量子比特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非逻辑的节奏振动起来。没有立即的效果。主阵列的错误率依旧在缓慢上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萨米尔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难道他猜错了?这只是一次徒劳的、近乎迷信的尝试?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主控台上的一个辅助监控屏突然亮起——那是连接着伊甸园生态传感器的读数。在“普罗米修斯”试剂影响下趋于稳定的植物群落,其整体生命场强度出现了微弱的、但同步的波动,波动频率与他正在运行的“共鸣”程序产生了谐振。
几乎在同一时刻,主量子阵列的错误率曲线,那根顽固上升的红线,猛地顿住了!它不再上升,而是在一个极高的水平线上剧烈抖动,如同两个看不见的巨人在角力。
“有反应了!”一个助手惊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