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雪落无声,覆盖了天地,也仿佛试图掩去这人间至深的离别之痛。
沈晏清离世后,银烬写了两封信寄往上京城。
一封送往沈府告知了沈行之沈晏清离世的消息。
另一封是加密的密信,通过特殊渠道,直送京城大内,呈于承德帝御前。信中言明先丞相沈晏清已故,她与大晋皇室持续数十年的隐秘交易,自此彻底终结。从今往后,凡尘俗世,王朝更迭,皆与她无关。她不会再干涉凡人之间的任何斗争,亦不会再为宋氏皇室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或庇护。世间再无丞相义兄银烬,双方因果两清,再无瓜葛。语气淡漠决绝,不容置疑。
得知丧讯的沈行之当即上书承德帝,自请解官丁忧,并即刻携妻子儿女,身着素服,轻车简从,日夜兼程赶回钱塘县奔丧。
钱塘县老宅一时间白幡高挂,哀声不绝。为免节外生枝,银烬在人前始终维持着衰老的幻象,一身缟素,以“未亡人”和“义兄”的身份,沉默地主持着丧仪。她神情哀戚,举止却依旧沉稳,唯有仔细看去,才能发现那眼底深处是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与疏离。
同期,京中承德帝亦下旨,感念先丞相沈晏清鞠躬尽瘁、功在社稷,特旨辍朝三日,以示哀悼,并追赠太师,赐谥“文正”,极尽哀荣。然而这些身后的虚名,于银烬而言,早已如过眼云烟,毫无意义。
葬礼完全依照沈晏清生前所愿,一切从简,不奢靡,不喧哗。棺椁最终安然葬入钱塘沈氏祖坟,与其父母相伴。
丧事毕,宾客散去。
银烬同沈行之交代几句,拒绝了对方想让自己一起回上京城长住的提议,表明自己要离开继续游历山河的决定
做完这一切,银烬仿佛卸下了最后一丝与人世的牵连。
她在那座变得空荡冷寂的老宅中静坐了三日,她褪去一身素服,加注在身上的衰老幻术散去,恢复了原本昳丽绝伦、清冷孤高的模样。
然后,她唤来身形已经长大不少的赤霄。
“赤霄,我们该走了。”银烬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彻底的疏离。
赤霄似乎感知到她情绪的低沉,乖巧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压下内心隐隐的激动低声问:“爹爹,我们去哪儿?”
银烬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她与沈晏清最后时光的老宅,目光掠过窗外沈晏清的坟茔方向,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深切的痛楚,随即被压下。
“寻一处灵山,闭关静修。”她淡淡道,袖袍一卷,携起赤霄,化作一道无人得见的流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钱塘县,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
最终,银烬在一处人迹罕至、灵脉却相对充裕的深山中开辟了一座简易洞府,布下结界,彻底隔绝了尘世纷扰。
自此,银烬便带着赤霄在此隐居下来。她不再过问世事,将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自身的修炼与教导赤霄之中。有时一闭关便是数年,有时则会带着赤霄在山中历练,教授它妖法神通与处世之道。
银烬的修为因心无旁骛而渐渐恢复,甚至更胜往昔,只是那双狐狸眼中,再也难见真切的笑意,总是沉淀着化不开的孤寂与苍凉。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深山结界内,岁月静淌,唯有灵气如涓涓细流,无声滋养着此地主人。
这一日,洞府深处那扇紧闭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石门,终于无声地滑开。银烬缓步从中走出,周身还萦绕着一丝未曾完全收敛的、冰冷而强大的妖力波动,周身气息愈发内敛深邃,如古井无波,昳丽的容颜上也覆着一层淡淡的、生人勿近的清冷霜色。
守在洞外的赤霄原本正无聊地用自己的尾巴尖逗弄着一只瑟瑟发抖却不敢逃窜的山精,感应到动静,他立刻抬起头,那双圆溜溜的狐狸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亮光!
“爹爹!你出关了!”它欢呼一声,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精准地扑向银烬的腿边,熟门熟路地用毛茸茸的脑袋和整个身子去蹭银烬的衣摆,尾巴摇得飞快,几乎要带起风声。
“爹爹你这次闭关好久!赤霄好想你!你饿不饿?渴不渴?我摘了好多后山最甜的野果给你留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喜悦与依赖,与这清冷寂静的洞府氛围格格不入。
银烬垂眸,看着几乎要缠到自己腿上来的火红毛团,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平淡模样,周身清冷的气息也未改变,但若细看,便会发现她那双冰封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
她伸手去抚摸赤霄的脑袋,极轻地“嗯”了一声,继续向外走去。
得到这微不足道的回应,赤霄更是雀跃。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脚边,继续兴奋地汇报着:“爹爹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好好修炼!你上次指点的身法我已经练熟了!还有后山那株你说要看着的七叶苓,前几天开花了,香气好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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