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隘的关墙下,堆积的妖兽尸骸如同连绵的黑色丘陵,在惨淡的月光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血腥与腐败气味。两天一夜的血战,沉重得让每个人麻木。
当最后几头三阶覆甲土行貉在驭元境修士的压制下嘶吼着退入无尽沙暴,关墙上最后一丝喊杀声也终于熄灭。短暂的寂静如同沉重的幕布落下,只有伤兵压抑的呻吟、火焰燃烧木头的噼啪、以及粗重的喘息撕扯着紧绷的神经。
“锋…锋刃营…”司徒羽的声音干涩而虚弱,带着明显的颤抖。他扶着冰冷布满抓痕的墙垛,努力让自己的双腿停止打颤。心脏深处那枚七彩元珠黯淡无光,过度催发的身体在解除了战斗状态后,疲惫与恐惧如同潮水般反噬。两天一夜的极限压榨,他完全是凭借一股蛮横的狠劲才撑下来,此刻松懈,才感到浑身骨头都在呻吟,胃里翻江倒海。抬眼望去,原本那些熟悉的面孔少了很多。他指着一个方向,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去…去那边清点…把…还喘气的都找出来…抬下去…”
新兵们眼神空洞地执行着命令。有人搬动战友冰冷的尸体时,终于忍不住跪地呕吐起来。两天前的热血与忐忑,早已被恐惧、伤痛和死亡的冰冷冲刷得所剩无几。司徒羽看着这一幕,鼻子猛地一酸,眼眶发热。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绞肉机般的战场!昨天他还为亲手捅死一头风狼而暗自得意,可当看到手下那个被他踹过屁股的小兵被一头沙鼠咬断喉咙、死不瞑目时,那种巨大的冲击和无力感几乎让他当场崩溃。出发时三百多号生龙活虎的新兵,如今在火光下晃动的人影稀稀疏疏,能站着的不到两百。阵亡名单……他不敢深想,巨大的愧疚感和后怕狠狠攫住了心脏。他作为主官,全程似乎只顾着冲在最前面“喊招杀怪”了,完全没尽到一个指挥官应有的全局调度责任!新兵们各自为战,阵型混乱,伤亡惨重,他难辞其咎!
不远处,糯子牛正沉默地指挥着残存的冲锋营老兵们收拢同袍遗体,救治伤兵。他的动作沉稳依旧,但那宽阔的肩膀,此刻却显得异常沉重,眼神深处是无法掩饰的痛楚与沧桑。这支百战劲旅,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入夜,血战后的疲惫深入骨髓,关墙上寒冷刺骨。司徒羽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蜷缩着坐下,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赤牙匕首。两天来的画面在脑海里纷乱闪过:妖兽扑上来的腥风、利爪撕开皮甲的声音、士兵临死的惨叫、自己那杀得兴起时完全忘了指挥、只顾着喊“肾击碎元”“割喉锁头”的嘶吼……那时觉得挺威风,现在想来简直愚蠢!新兵们慌乱无措的各自为战,阵型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他根本没起到主心骨的作用,反而因为冲得太猛,好几次让身边的兄弟陷入险境!
肩头一沉,带着汗味和血腥气的酒囊被丢了过来。
“喝两口,暖暖身子,也压压惊。”糯子牛沉厚的声音响起,他挨着司徒羽坐下,拔开自己酒囊的塞子,先狠狠灌了一大口。火光映照着他同样疲惫的脸庞,虬髯上沾着血痂和沙砾。“怎么?吓着了?”
司徒羽没说话,抓过酒囊,学着样子也猛灌了一口。粗糙辛辣的酒液如同火线般灼烧着喉咙和食道,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怕?……怕得要死!糯大哥,不瞒你说,要不是手里有赤牙,要不是…身上这点修为……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要交代在这儿了!操他娘的战场!跟做梦一样……太他妈惨烈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重的懊悔,“更让我难受的是……我这个当头的,完全没干好!光顾着自个儿杀得爽快,根本没把兄弟们指挥好!死了那么多……我……”
糯子牛沉默了,又灌了一口酒,火辣辣的液体似乎也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怕,正常。第一次,都这样。老子当年头回上大战场,尿都吓出来了半壶。”他声音低沉,“至于指挥……我们冲锋营也乱了套。老兵怕死?不怕!怕的是护不住袍泽。你也一样,血灌顶门的时候,脑子里就剩下个‘杀’字了。经验,是尸体堆里爬出来的。”
他看着司徒羽依旧年轻、带着几分后怕和懊恼的脸,叹了口气:“司徒兄弟,说实话,你教新兵蛋子那套东西,好用!真他妈好用!下手狠,动作快,专往畜生软肋招呼!我们营那帮新招的小崽子,要是会你这个,少死一半!”
司徒羽听到这评价,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但紧接着又被巨大的挫折感淹没:“可只靠这个不行!糯大哥你看!遇到成群的、或者皮糙肉厚的,我们太吃亏了!根本扛不住正面冲击,队形一乱就只能各自为战!就像……就像一盘散沙!”
糯子牛点头,刀锋般的目光扫过远处被三阶土行貉破坏的巨大缺口:“对!硬碰硬,你们锋刃营是瓷器;但论转圈子、打游击、抽冷刀子,我们冲锋营的铁锤就是累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