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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地铁隧道的黑暗,像一块浸透了机油和铁锈的厚重裹尸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林克。只有他头顶那盏从某个倒霉议会特工身上顺来的微型头灯,射出一束可怜兮兮的、在浓稠黑暗中不断被吞噬的光柱,勉强照亮脚前几米布满碎石和不明粘液的地面。每一次抬脚,都感觉像是从粘蝇纸上撕扯自己的鞋底,发出“噗嗤”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衰老。这个词语从未如此具体而微地刻在他的每一寸感知里。肺部像个漏气的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和嘶哑的杂音。膝盖和髋关节在抗议,发出老年人特有的、干涩的“嘎吱”声。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松弛的皮肤在走路时微微晃动,那种触感让他恶心得想吐。头灯的光晕下,他抬起那只布满深褐色老年斑和蜿蜒青筋的手,看着它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亏。太亏了。用几十年的阳寿,就换了这么一箱子闪着幽蓝光芒的破石头,外加一个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老骨头身子。他感觉自己现在去公园下象棋都会被同龄(看起来)的老头们嫌弃动作太慢。
【啧啧,这身体状况,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万藏”那混合着贪婪和幸灾乐祸的合成音适时地在脑海里响起,【不过往好处想,小子,你现在这形象,去敬老院肯定能领到双倍补贴。考虑一下?退休生活也挺安逸的。】
“闭…闭嘴…”林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气息短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再啰嗦…老子…把你…扔进…下水道…”
【别啊!合作伙伴要讲诚信!】“万藏”立刻换上一副(自以为)谆谆善诱的语气,【你看,虽然你模样是磕碜了点,寿命是短了点,但咱们的合作前景是光明的嘛!刚才要不是我提醒你注意脚下那块会触发压力警报的松动石板,你这会儿已经被改造成扫地机器人了!】
林克阴沉着脸,没再理会这贪婪的盒子。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调动起苏芮强行灌输进他脑子的、那些关于时间和空间规则的碎片化知识。这些知识像一堆杂乱无章的、闪着冷光的精密齿轮,在他过度消耗而隐隐作痛的脑海里缓慢转动、尝试啮合。他努力延伸着自己的感知,如同蝙蝠发射超声波,去“触摸”周围空间的“质地”。
正常。至少感觉上是正常的。没有时间琥珀那种令人窒息的粘稠,也没有空间褶皱那种致命的挤压。这似乎就是一条普普通通、被时代遗忘的废弃隧道。
他稍稍松了口气,或许议会那帮杂碎还没这么快追上来?或者他们觉得一个半只脚踩进棺材的老家伙,不值得再大动干戈?
这个侥幸的念头刚冒出来,就像肥皂泡一样被轻易戳破了。
变化发生得毫无征兆。
首先是头灯的光柱。那束原本笔直射向前方的光,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拧了一把,开始扭曲、旋转,变成了一种怪异的、螺旋状的形态,照亮了旁边墙壁上一幅早已褪色的油漆涂鸦,那涂鸦上的卡通老鼠仿佛在螺旋光线下跳起了诡异的舞蹈。
紧接着,是声音。隧道远处原本隐约传来的、有规律的滴水声,突然被拉长、扭曲,变成了某种非人的、悠长而诡异的呻吟,随即又猛地压缩成一连串尖锐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爆鸣。
林克猛地停下脚步,心脏(但愿它还能承受这种刺激)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柔软”?不是泥泞的那种软,而是空间结构本身正在失去刚性,仿佛他踩的不是混凝土,而是某种具有弹性的、活着的胶质。
“又…又来?!”他几乎要吐血了,三角议会这帮王八蛋是属狗皮膏药的吗?而且还他妈是升级版的!
【警报!警报!检测到高维空间拓扑变化!】【万藏】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货真价实的惊恐,【不是时间琥珀!是…是空间折叠!他们要把这段隧道像一张纸一样折起来!小子!快跑!被折在里面就成肉馅了!还是二次元的那种!】
跑?往哪儿跑?!
林克环顾四周,绝望地发现前后左右的隧道景象都开始发生恐怖的畸变。前方的通道如同透过一个巨大的哈哈镜在看,被拉伸成一条无限遥远的、细长的线条,而后方的通道则被压缩成一团混乱的、不断翻滚的色彩和几何块。两侧的墙壁像是融化的蜡像,开始向内弯曲、合拢,墙壁上那些斑驳的广告牌和电缆管线如同被投入搅拌机般扭曲、断裂。
他所在的这大概几十米长的隧道段,正在被一股无法理解的伟力,从正常的线性空间结构中“剥离”出来,准备进行一场残酷的“折叠”!
空气变得厚重而滚烫,呼吸进去像是吞下了烧红的铁砂。重力变得混乱,时而将他死死摁向地面,时而又像要把他抛向那正在不断缩小的、扭曲的“天花板”。他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正在被顽童肆意揉捏的橡皮泥模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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