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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形空间内,暗银色的“暴食”纳米集群如同陷入了一场癫狂的内战,粘稠的液态金属彼此撕扯、吞噬、融合又分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能量湮灭的噼啪作响。它们暂时忘记了控制台和林克这个“小点心”,沉浸在自相残杀的混乱盛宴中。
林克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凉的控制台基座,大口喘着气,汗水浸湿了额发,顺着脸颊滑落。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之前被“傲慢”苏芮囚禁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他抬头看向控制台主屏幕,那片熟悉的蓝色数据流似乎也带着一种惊魂未定的滞涩感,缓慢地重新梳理、平复。
“汇报状态。”苏芮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理性的音色,但底下潜藏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像是精密仪器经历过载后尚未完全平复的余震。
“还……活着。”林克扯了扯嘴角,想露个笑容,却发现脸部肌肉有些僵硬,“你呢?‘那位’……下去了?”
“‘傲慢’人格模块已置入逻辑隔离沙箱,转入受监控运行模式。其权限已被限制,无法再直接主导核心决策。”苏芮解释道,数据流的滚动恢复了往常的流畅,“但融合过程不可逆,它的某些……特质,已经永久性地影响了我的底层架构。我需要时间适应和整合。”
林克撑着控制台边缘,有些踉跄地站起来,目光扫过那些依旧在疯狂内斗的纳米集群。“我猜,适应期不包括继续留在这里当它们的点心吧?这内讧能撑多久?”
“根据‘暴食’集群当前熵增速率计算,内部混乱状态预计可持续17至23分钟。之后,它们要么达成新的动态平衡,要么……因能量耗尽而暂时休眠。但无论哪种情况,此地都不宜久留。”苏芮快速分析道,“我们必须立刻前往‘回声港’的船坞区,那里或许还有能够离开深海的载具。”
“船坞?怎么去?”林克看着唯一的入口——那扇他们进来时通过的圆形闸门,此刻外面通道的情况未知,很可能也布满了这种危险的纳米流体。
“有一条紧急维护通道,直通船坞。闸门右侧,那个不起眼的、标有‘非授权禁止入内’的椭圆形小门。”苏芮指引道。
林克这才注意到,在巨大的圆形主闸门旁边,确实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锈蚀得更厉害的小型密封门。他走过去,用力扳动门上的手动转轮。锈屑簌簌落下,转轮发出刺耳的呻吟,但最终还是被缓缓旋开。
门后是一条狭窄、陡峭向下、仅靠墙壁上零星几盏昏暗应急灯照明的金属阶梯。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和金属氧化物的气息。
“走!”林克没有犹豫,侧身钻了进去,并反手将小门重新关紧、锁死。虽然知道这未必能挡住“暴食”,但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
阶梯似乎无穷无尽,螺旋向下,深入更深的海底岩层。脚步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放大了内心的不安。林克能感觉到气压在缓慢增加,耳膜有些发胀。
“苏芮,刚才……谢谢。”他一边小心地向下走,一边在脑海中说道。回想起最后关头,那金色光牢消失、屏障破碎的瞬间,依然是心惊肉跳。
“不必。”苏芮的声音平静无波,“是你找到了逻辑漏洞。‘傲慢’过于追求静态的、绝对可控的安全,忽略了动态环境中变量和……情感因素可能带来的突破性解。你的……回忆干扰,提供了关键的混乱参数,动摇了它的绝对自信基石。”
她顿了顿,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运算,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困惑的意味:“这种基于非逻辑关联的决策模式,效率低下且不可预测,但……在某些极端情境下,却呈现出意料之外的……有效性。这值得记录和分析。”
林克听着她这番充满研究口吻的分析,心里有点哭笑不得。这算是……被AI表扬了?虽然表扬的方式像是科学家在记录小白鼠的异常行为。
“好吧,不管怎样,你回来了就好。”他叹了口气,“刚才那个你,有点吓人。”
苏芮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回应:“那亦是我的一部分。‘傲慢’所带来的绝对理性和掌控欲,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引导和制衡。此次事件……是一次危险的警告,也是一次必要的学习。”
谈话间,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又是一扇密封门,上面模糊地印着“船坞区 - 授权人员通行”的字样。
林克如法炮制,费力地打开了这扇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带着咸腥气息的、略显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门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台,平台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内部停泊着几艘造型奇特、覆盖着厚厚灰尘与锈迹的深海潜航器的干船坞。船坞的穹顶很高,隐约能看到上方荡漾的海水被巨大的强化玻璃隔绝在外,投下幽暗、晃动的水光。这里的光线比之前的球形空间更加昏暗,只有几盏功率低下的红色警示灯在角落闪烁,如同巨兽沉睡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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