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里,”沈清歌等他看完一页,适时滑动屏幕,指向另一个复杂的技术产权结构图,“国际专利优先权冲突,我们虽然有所察觉,但我发现对方可能利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涉及多国法律衔接漏洞的时间差。如果我们不抢先在这个月底前,在特定司法管辖区完成补充备案,一旦被对方抓住主动权,我们可能会陷入极其被动且耗时的跨国诉讼,届时不仅项目停滞,前期投入也可能血本无归。”
她继续冷静地阐述着,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区里清晰回荡。傅深听着,心中的烦躁和那堵刻意筑起的冰冷壁垒,在她客观、强大且极具说服力的分析面前,开始摇摇欲坠。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跟着她的思路在走,甚至在心底快速评估着这些风险一旦成真将带来的可怕后果。
这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之前试图用“冷落”和“更换女伴”来惩罚她的行为,是多么的幼稚和不顾大局。他差点因为那可笑的男性自尊和占有欲,将一个能为他规避巨大风险的人才推开。
“这些……细节和推断,你是怎么挖掘出来的?”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她,眼神里审视多于质疑,更多是难以掩饰的探究。
沈清歌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集中所有精力,查阅了能接触到的所有相关数据库、学术期刊和未公开的行业分析报告,进行了大量的交叉验证和逻辑推演。当然,”她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地补充道,“这也得益于陆先生提供的……相对不受干扰的思考环境。”
她再次提到了陆廷渊。但这一次,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工作条件,一个有利于她产出成果的因素,而非炫耀或挑衅。
然而,这个名字依然像一根细小的刺,精准地扎进了傅深心里某个不设防的角落,带来清晰却不算剧烈的刺痛感。他沉默了片刻,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最终合上了文件夹,却没有立刻递还给她。
“报告我收到了,内容我会让核心团队连夜进行评估。”他的语气在不自觉中缓和了些许,但依旧保持着上位者的矜持与距离感,“如果没其他更重要的事,你可以先回去了。”
这是在明确送客了。他需要空间消化这些信息,更需要空间平复再次被她搅乱的心绪。
然而,沈清歌却没有如他所愿立刻离开。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抬起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望着他。灯光下,那双眸子显得格外深邃,里面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类似于疲惫与无奈的东西。
“傅先生,”她忽然放缓了语速,声音里注入了一种微妙的、带着坦诚的重量,“我知道,您或许对我之前搬离云境区的决定,心存芥蒂,甚至感到不满。”
她直接触碰了那个敏感的话题,没有丝毫回避。
“但我可以向您保证,”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我的所有行为,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更好地完成您交付的工作,为了确保这个关乎巨额资金和未来战略的项目,能够最大限度地规避风险,走向成功。”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谨慎地选择接下来的词语,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沙哑:“在这个地方,您比我更清楚,想要活下去,想要做成一点事情,有时候就不得不借助一些……看似不那么纯粹的力量和权宜之计。我利用了能利用的一切条件,包括陆先生提供的便利。”
她承认了,如此直接。但紧接着,她的语气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但我心里始终很清楚,谁才是我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是谁,给了我第一个展现价值的机会。”
她没有哀求原谅,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苍白辩解,只是陈述了一个在她看来冰冷而现实的生存法则,并在最后,掷地有声地强调了他在她战略棋盘上的原始和核心地位。
这番话,像一把精心打造钥匙,带着温热的力度,轻轻转动了傅深心中那把被愤怒和失望锈蚀的锁。
她承认了利用陆廷渊,但将之定义为在绝境中“借助力量”的生存策略;她强调了“最初的合作伙伴”,这不仅是对他地位的认可,更像是一种隐晦的承诺与回归。她没有否定他的愤怒的合理性,而是试图让他理解她身处漩涡中心的艰难抉择与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绳索。
这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全然坦白的姿态,比任何信誓旦旦的保证或楚楚可怜的哀求,都更具穿透力,更能触动傅深那颗习惯于算计和坚硬的心脏。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拥有令人心动的美丽,更具备惊人的智慧和韧性,在泥沼般的绝境中拼命挣扎,却不迷失方向,不失冷静与底线。她像一株在狂风暴雨和贫瘠岩缝中倔强生长的植物,顽强地汲取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光线和水分,只为了向上,为了生存。
他之前那股“要么完全属于我,要么就被毁灭”的极端占有欲,在此刻她这番冷静而坦诚的话语面前,忽然显得那么狭隘、霸道,甚至……有些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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