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扇纯白的门滑开时,李牧立刻像一头看到青草的小牛犊,兴冲冲地迎了上去。
“别动!”
他拦住依旧面无表情的仲夏,语气严肃得像是药王爷爷在宣布一副药的生死判决。
他献宝似的,从床铺下捧出那顶仍在哼着古怪曲调的花环,花瓣随着歌声微微翕动,充满了某种原始而野蛮的生命力。
李牧不容置疑地将花环递过去,以一种医生的口吻命令道,“药!戴上!能治好你的面瘫!”
他的眼神清澈而疯狂,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力。
这股纯粹的精神力量,竟穿透了仲夏厚厚的麻木外壳,少年修士空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如同蒙尘的镜面被拂去了一角。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过了花环,在李牧期待的注视下,他顺从地将那顶仍在歌唱的花环,戴在了自己头上。
在花环与他头皮接触的瞬间,仿佛干涸的河床迎来了第一场春雨,那朵核心的蓓蕾彻底绽放!
歌声不再是断断续续的哼鸣,而是瞬间变得清晰、响亮。
那并非任何一种已知的曲调,没有旋律,没有节奏,充满了混乱的、不成章法的音符,然而这歌声却蕴含着一股无法被逻辑解析的生命脉动,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声心跳,野蛮地、直接地作用于灵魂。
仲夏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他那双万年不变的、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像是一片冰封的湖面,在春雷的震动下,裂开了第一道缝隙。
紧接着,一滴清澈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泪水仿佛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无声的抽泣,被庭院的教条、被脖颈后的烙印压抑了十几年的所有悲伤、恐惧、委屈……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他哭了,像一个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孩子。
这哭声,这情感的爆发,并未局限于这间小小的矫正室。
通过静滞庭院无处不在的逻辑场,仲夏的悲伤化作一种无法被识别、无法被修正的“异常情感信号”,如同病毒般,瞬间传遍了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中央广场上,数十名正在冥想的修士,如同被病毒感染的计算机,几乎同时身体一震,他们的逻辑场中,关于“绝对静默”的教条,与这股突如其来的“悲伤”信号发生了剧烈冲突。
“嗡——”
一名离逻辑矫正室最近的修士,脑中的秩序符文瞬间紊乱,他茫然地睁开眼,竟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哭泣,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整个静滞庭院,这个由绝对理智构筑的精密仪器,在这一刻迎来了史无前例的系统性崩溃。
能量系统因大量修士的逻辑场失控而陷入混乱,柔和的灯光疯狂闪烁,完美的几何建筑表面浮现出错乱的符文,刺耳的警报声此起彼伏,打破了万年不变的静默。
修士们有的捂脸痛哭,有的茫然四顾,有的甚至开始毫无缘由地放声大笑。
这座理智的圣殿,转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失控的精神病院。
逻辑矫正室内,李牧看着眼前这壮观的景象,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环半成品,脸上满是无辜与自豪,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究竟闯下了怎样的弥天大祸。
“轰!”
房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炸开。
石心带着满脸的惊骇与凛冽的杀意冲了进来,他手中的逻辑光矛因极致的愤怒而嗡嗡作响,矛尖直指仍在哭泣的“瘟疫源头”——仲夏。
在庭院最高的纯白高塔之上,李岁凭窗而立,俯瞰着下方这场史无前例的“逻辑雪崩”。
她的脸上没有惊慌,反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撼、难以置信与极致探究欲的复杂神情,她看着风暴中心的李牧,仿佛在看一个刚刚用孩童涂鸦,解开了宇宙终极难题的疯子。
石心的逻辑光矛撕裂空气,矛尖凝聚着足以将一个人的所有情感与记忆瞬间“格式化”的恐怖力量,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清除这个正在污染整个庭院的瘟疫源头。
眼看光矛即将刺中仍在哭泣的仲夏,李牧虽被逻辑场所压制,浑身动弹不得,仍旧本能地想要冲上去阻拦。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理”之墙壁,瞬间出现在石心与仲夏之间,光矛撞在墙上,激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再也无法寸进。
李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住手,石心,你的行为,才是真正的‘失控’。”
石心猛地回头,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
李岁没有理会他,她闭上双眼,将自己那纯粹无比的逻辑领域,如水银泻地般扩展至整个庭院。
但这一次,她并非粗暴地压制所有异常信号,她的领域化作一张无比精密的筛网,将那股代表着“悲伤”的异常情感信号,从混乱不堪的逻辑场中精准地“剥离”了出来,如同从万千嘈杂的噪音中,分离出了一段特定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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