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的惊雷仿佛还在耳膜深处震荡,但那冰冷的契约已经生效。程夕瑶被一辆沉默的黑色轿车带离了那个象征着她所有屈辱和失去的“家”,驶向未知的牢笼——栖园。
车子滑过湿漉漉的街道,窗外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成模糊而冰冷的光团。程夕瑶抱着自己单薄的行李袋,指尖深深掐进粗糙的布料里。弟弟程阳苍白脆弱的脸庞和被养父母狰狞占据的画廊景象在脑海中反复撕扯。栖园?那不过是另一个以金钱为栅栏的囚笼。为了程阳的命,她把自己卖了,卖给那个叫白若修的男人。一种钝痛在胸腔里蔓延开,比被扫地出门时更甚,那是灵魂被标价出售的窒息感。她闭上眼,用力呼吸,将翻涌的泪意狠狠压回心底深处。不能垮,至少现在不能。
当沉重的雕花铁门无声滑开时,栖园的景象撞入眼帘。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森严的堡垒。巨大的主体建筑是冷硬的现代风格,棱角分明,通体是深灰的色调,在惨淡的夜灯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庭院空旷得近乎荒凉,只有几棵被精心修剪得失去生气的景观树,如同沉默的卫兵。没有多余的灯火,没有温暖的烟火气,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秩序。车子在主宅巨大的门廊下停住,引擎熄灭后,死寂瞬间包裹上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个穿着挺括黑色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敞开的门内。他身板笔直,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着古板和疏离。他就是栖园的管家,王伯。
“程小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冷硬质感,称呼精准地提醒着她客居的、契约的身份,“房间已经备好。请随我来。”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对新来者应有的打量,他转身就走,笃定程夕瑶会跟上。
程夕瑶沉默地拎起行李袋,踏进这空旷得能听见自己脚步声回响的门厅。巨大的空间挑高惊人,地面是光可鉴人的深色大理石,冷气开得很足,让她裸露的手臂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王伯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引着她穿过空旷得能跑马的客厅,沿着一条同样冷寂的走廊深入。走廊两侧挂着几幅巨大的抽象画,色彩阴郁,线条扭曲,看得人心里发沉。
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王伯推开厚重的实木门,侧身让开。
“这里就是程小姐的住处。”他平板地陈述,眼神扫过程夕瑶手中那个显得格外寒酸的行李袋,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每日三餐会有人按时送到房间。白先生喜静,尤其厌恶无谓的喧哗和未经许可的打扰。非请勿入的区域,请程小姐务必牢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加重了语气,“特别是二楼东侧的书房,以及顶层白先生的私人区域。这是栖园的规矩,也是白先生的要求。”
程夕瑶的目光掠过房间内部。很大,很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黑沉沉的后院轮廓。床品是昂贵的丝绒,家具是线条冷硬的名牌。但这更像一间精心布置的陈列室,昂贵却没有丝毫温度。每一件物品都透出主人的富有,也无声地强调着闯入者的格格不入。契约情人,一个昂贵的、需要被关在漂亮笼子里的物件。她喉咙发紧,只低低应了一声:“知道了。”
王伯似乎对她的顺从还算满意,微微颔首:“有什么需要,可以按床头的呼叫铃。晚安。”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沉重的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牢门上锁。
绝对的寂静瞬间吞没了程夕瑶。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同样冰冷的地板上。巨大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感汹涌袭来。豪华的牢房,冷漠的看守,一个视她为工具和麻烦的主人。她抱紧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程阳,姐姐在这里……姐姐会拿到钱的,一定……无声的泪水终于浸透了膝盖处的布料。
不知过了多久,腿上被硬物硌到的感觉让她回过神。是她的旧手机,电量早已耗尽,屏幕一片死寂。在这个隔绝的世界里,这是她与程阳、与外界唯一的脆弱联系。她挣扎着爬起来,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翻找。床头柜,没有插座。梳妆台下方,也没有。她有些焦躁地走出房间,走廊依旧死寂。她记得刚才路过时,似乎瞥见前面一个房间的门没有关严,透出一点微弱的光线。她放轻脚步走过去,试探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上好木料和淡淡雪茄余味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书房。顶天立地的深色木质书柜占据了整面墙,里面塞满了厚重的书籍。巨大的实木书桌如同一个沉默的庞然大物,桌面异常整洁,只有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方沉重的玉石镇纸。另一面墙是整幅的落地玻璃窗,此刻窗帘大开,映出外面庭院稀疏的灯光和更远处城市的模糊光带。房间中央铺着厚实的深色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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