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名字旁边,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她颤抖着伸出手。李修如同一个精准的机器,适时地递上一支冰冷的金属签字笔。笔身沉甸甸的,像握着一条毒蛇。
程夕瑶的手指冰冷僵硬,几乎握不住笔。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昂贵木质香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她弯下腰,将契约按在冰冷的金属茶几上。冰凉的桌面透过纸张传来寒意。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着。
签下去,就真的把自己卖了。卖给了眼前这个冷酷、强大、心思莫测的男人。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她将不再属于自己。
眼前闪过弟弟程阳小时候追在她身后,脆生生喊着“姐姐”的笑脸。那笑容如此明亮,足以刺破此刻无边的黑暗。
笔尖落下。
“程夕瑶。”
三个字,写得极其缓慢、极其用力。笔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僵硬和沉重,仿佛不是墨水写在纸上,而是她的血泪刻进了命运的墓碑里。最后一笔落下,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握着笔的手指颓然松开。
“当啷”一声轻响,金属笔滚落在茶几上。
契约已成。
李修无声无息地上前,动作精准而高效。他小心地拿起那份签好字的契约,没有多看程夕瑶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完成了交接手续的物品。他走到白若修身边,恭敬地递上契约。
白若修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份决定了一个人命运的纸张。他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依旧牢牢地钉在程夕瑶身上。看着她签下名字时身体的僵硬,看着她松开笔后眼神的空洞和绝望。那张苍白、狼狈、写满屈辱却强撑着没有崩溃的脸,似乎引起了他一丝极其微弱的兴趣。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捏过契约的一角,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仿佛只是接过一张无关紧要的收据。他的目光掠过乙方签名处那三个用力过度、显得有些扭曲的字迹,薄唇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随即恢复冷硬。
“李修。”他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是,白先生。”李修立刻应声。
“处理后续。”白若修将契约随意地递回给李修,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程夕瑶。“带她去‘栖园’。看好她。”最后三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和一种冰冷的禁锢意味。
“栖园”?那是什么地方?程夕瑶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听起来,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牢笼?
“是。”李修接过契约,小心地放入一个硬质的文件夹中收好。他转向程夕瑶,依旧是那种无懈可击的、冰冷的职业态度:“程小姐,请跟我来。”语气不再是之前的“请”,而是不容拒绝的指令。
程夕瑶麻木地转身,跟在李修身后,再次走向那扇隔绝了世界的电梯门。这一次,她的脚步更加虚浮,如同踩在云端。电梯门无声滑开,又无声关闭,将那个如同冰山般矗立在巨大落地窗前的男人身影彻底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和李修两人,以及令人窒息的沉默。
黑色的加长宾利轿车如同蛰伏的猛兽,悄无声息地滑行在雨幕渐歇的城市街道上。车内空间异常宽敞奢华,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味,温度被精准地控制在最舒适的区间,隔绝了车窗外雨后微凉的空气和城市的喧嚣。
程夕瑶蜷缩在宽大座椅的一角,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车门,尽可能拉开与副驾驶位上李修的距离。车窗玻璃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窗外飞逝而过的霓虹灯光被扭曲成一片模糊而迷离的色彩,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空调送风的微弱声音。
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指尖残留着签字笔冰冷的触感和契约纸张锋利的边缘感。白若修那双毫无温度、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目光里的审视、冰冷,还有那最后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玩味?都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
栖园……那里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一年的牢笼生活?无休止的配合调查?那个男人,他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仅仅是为了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听话的“伴侣”吗?那份调查……指向哪里?
无数混乱的念头在脑中翻搅,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前途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是弟弟程阳获得救治的希望。这微弱的光,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车子驶离了繁华的市中心,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逐渐被葱郁的树木和更开阔的视野取代。路灯的光线变得稀疏,周围的环境愈发幽静。最终,车子驶入一条被高大法国梧桐树遮蔽的私家车道,缓缓停在一扇紧闭的、厚重的黑色雕花铁艺大门前。
李修没有下车,只是按了一个按钮。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幽深的庭院轮廓。
车子驶入,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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