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总,”崔笑跟在甘露后来走出大厦,她穿着黑色羊绒大衣,黑色丝袜下透着隐隐肉……色,十寸的高跟裸靴恰到好处地烘托着那一节若隐若现的春光,“回家吗?”
甘露停下脚步,再次感受着面前这位还只能称之为新人的崔笑一日日脱胎换骨的变化。她点点头。
“甘总,”崔笑靠过来,小声说,“我昨天说话有点不过脑子,别和我一般见识,陆希和刘姵的事对我打击挺大,我就……“
甘露摆摆手,“我理解,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你这是去哪儿?”她岔开话题,不想和她继续下去。
“我去找民政局的高主任。”
“高洁?”甘露一愣。
“对,你认识。”
“我……我们住在一个小区,时常碰面,谈不上认识,点头之交。”甘露往前走了一步,“去单位找她吗?这个时间恐怕已经下班了吧。”
“我正想去她家,所以来蹭你的车。”
“这有什么问题,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车开出来。”
走进停车场,甘露下意识地回过头。
她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高悟,两人间距七八十公分,高悟侧过头似笑非笑地说着什么,崔笑虽然没侧过身,但明显感觉她的身体往高悟这边探。
为了探讨自己的心理问题,她曾下功夫学过心理学;从心理学分析,两人之间属于社交距离,正常的同事关系,但从细节上看,这两人正在打破这种关系。
高悟完全代表马涛。
天上下起了细雨。
崔笑将围巾拉到头上,遮去半张脸,黑色大衣松弛有度地垂下,随着她身体的转动优雅地荡开。
甘露只觉得胸口发闷,脑子一阵晕眩。
她踉踉跄跄地摸进车里,关上车门,又下了锁。
雨丝淅淅落落地越下越大,玻璃被雨水覆盖,甘露抱住双臂深深地把头埋下去。
电话突然响起,她犹豫片刻,开了免提。
崔笑说,“抱歉,甘总,正好遇到高助理,他也是那个方向,我就搭他的车了。”
甘露也不知对方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待她回过神来,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已经冰凉。
她倏地踩下油门,车轮下的积水突然喷向右侧下车的人,尖叫声咒骂声挟裹在雨里一起砸过来。她脚下松了一下,却还是直接驶向道闸。
沃尔沃慢慢驶上松江桥桥洞上方,海天一色的夜色星海般地展开,改造后已经投入使用的金华门近在眼前。
高洁的红色斯巴鲁正通过道闸驶入地库,没看见崔笑,但依着甘露对她的了解,她会在高洁家门口等着,让高洁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高洁站在车前有些迟疑,她不知道今天家门前是否还会出现花束,四个门卫她都私下给了两三百元不等的辛苦费,可依然拦不住送花的人;她知道不是拦不住,而是他们不想拦。
可她实在没力气再去江景蓝天。
她拉开车门,把忙了几天的报告又取出来看了一眼。
王力看过她关于松江路救济站投资建设一事的汇报与检讨后,勉强露出点笑脸,“你这个想法不错,如果把它变成投资企业捐赠的救济站,坏事立刻就会变好事,我没看走眼,你的能力毋庸置疑。”
可她心里却很矛盾,每个投资单位答应捐赠的同时,他们关注的也很直接,就是那两个现在在海都闻名遐迩的项目,被人戏称2X。
她不知如何来处理这件事关自己前途命运的事。
她打听过匿名信的来龙去脉,这信落到郭彭晨副市长手里,他和王为是对头,两人都有能力在明年的人代会上争一下常务副市长一职;这件事如果不能圆满处理,王力肯定会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她的仕途也不会再有什么起色;如果答应,她就得向那人主动伸手,这是她从来没做过的事。
她忐忑,更多的是一种恐惧。
“高主任。”高洁猛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电梯,走廊尽头的窗台上只放了束百合花,百合花旁倚着一个女人,夜晚的灯光投下的全是阴影,只能看见她满口瓷白的牙齿。“天气太冷,我就进来等,对不起。”
高洁端详了对方几分钟,依然看不真切,但她身上的YSL黑鸦片香水尾调里的广藿香和体内正在发散的酒香纠缠在一起,不由自主地就吸引着外人的嗅觉。
“我们见过?”高洁其实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我是益邦资本的崔笑,昨天我们见过,马总让我来对接您的事,”崔笑伸出手,“您贵人多忘事。”
“马涛!”高洁迟疑着伸出手,碰了下崔笑的手,冰凉,“找我有事?”她并没想请她进门。
崔笑不卑不亢,“是关于投资救济站的事。”
“哦?”高洁打开门,“进来吧。”
高洁斜睨她一眼,“为什么找到家里?”不等她回答,她直接走到吕超的遗像前,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片刻,又点了支香插上。
“不是不欢迎你,是家里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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