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可以留在市局,就敏锐地发现这个单位就是政*府的后花园,再有才也只能被埋没在阴暗的角落,最后被当做野草铲掉。
就在她无奈地沉寂下去,连离职的念头都不再有的那年,她跟着一个老乡参加一次乡亲会,亲眼看见一个女人从楼梯上被推下来,满脸是血,气息奄奄,楼上传来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把她送出去。
她懵懵懂懂一路半扶着那女人走出酒店,对前来询问的人下意识地回答,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事后第二周她就从一个可有可无随时都可能裁撤的岗位调到救济物资管理岗,她很茫然,又似乎猜到点什么。
之后总有个男人来找她做这事那事,她像第一次一样非常识趣,从来不问东问西,就这样一步步做到办公室主任,兼管救济科;局长即将退休,一周能来两天最多,事实上她在民政局已经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人人都说她攀上某某市长,又和某某暧昧不清,只有她知道她没出卖自己的体面,出卖的是自己的良心。
一年前那男人把一个女孩交给她,说让她照顾一段时间,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可那女孩先是求她放了她,然后当着她面撞墙,趁着没看顾到的空隙还割腕自尽;她知道这事不妥,但也不敢拒绝,就说这个女孩似乎精神有毛病,不如送到精神病疗养院,那种地方看管严,没有监护人签字出不来。
男人第一次当面夸了她。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尽可能地为自己留出点余地,这件事也一样,就把这事推给了杜凡......
人或许就是这样,缺乏的时候拼命想抓住,拥有之后就开始瞻前顾后。
无数次午夜梦回时,那些她曾做过的事就在脑子里盘旋,她可以佯装不知情,可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骗自己,但是让她放弃一切回到从前,她绝不会答应;她就像一只挣扎在沼泽里的野马,这一次挣扎出去,下一次的结局也在这里。
但也不是没有挣脱的可能性,她做的事都是一些细枝末节,只要斩断树根她就能重新活过,但这个想法她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做做梦,或者白天望着西边的主楼做做白日梦。
高洁越哭越崩溃,嚎啕声响彻整个房间,直到最后瘫倒在地上,过了好久,房间被夜色笼罩,她麻木僵硬的身体才一寸寸感觉到寒意。、
她爬起来,除了起身那一瞬间的头晕目眩外,身体轻盈,体力也很充沛,流失的勇气重新回到她身上。
她洗了把脸,给自己热块披萨,倒了杯牛奶,一边吃一边重新审视那两张照片。
两张照片里的女人气质截然不同,一张是她记忆里的漂亮,但带着村气的小姑娘,另一张显然是最近所拍,漂亮依旧,木讷的脸上有一种邪魅的魍魉之气,让人心口呯呯直跳。
哐当一声,高洁吓得一激灵。
冰箱,电视,钟表,各种电器上的指示灯闪烁出点点奇妙而又诡异的光晕。
又是咣当一声,虽然这一声比刚才那声小了许多,高洁还是听出这声音来自门外。
这房子一楼三户,另外两户也是非常讲究的人家,走路说话都轻言细语,不太可能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悄悄靠近门边,一阵细密的嗡嗡声从门缝传进来,细听又似乎没有,再一听又好像蝗虫铺天盖地。
她努力站直,最后还是像面条一样倚着门软软地往下滑,
值班人员看着毕恭毕敬,但哈欠连天的嘴脸还是忍不住透出一丝不耐烦。
“咱这楼是有门禁的,未经允许不能进来,刚才你们那幢楼上楼的除了两个业主,就是两个外卖员,你说的那声音是什么声音?会不会是蜂子,嗡嗡嗡,要不是谁在用电吹风?”他往屋子瞄了一眼,欲言又止,“我知道今天是你先生的三七......你明白吧,嗯,睡一觉,明天就万事大吉啦。”
十分钟后,值班人员把几个上楼的视频截图发给她,两个业主她都见过,两个外卖员都穿着统一的服装,戴着头盔和脸吉尼,虽然两人胖瘦高矮差不多,但还是能看出是一男一女,那个女外卖员在他们这层楼走出电梯。
她放大截图,虽然像素不够,风镜后那双眼睛依然有着美丽的轮廓,她再放大,漆黑的瞳孔像一汪深井。
高洁尖叫一声,手机被她扔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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