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画面里,是个逼仄的路边电话亭,打电话的人垂着头,大大的帽兜把头脸遮得很严,只有一双躲在深处的眼睛不时闪烁一下。
她用手捂住半个话筒,“是公安局吗?”
话筒里传出声音,“你要报警吗,请拨打110报警电话。”
女人声音含糊,“不,我就打这个电话,海兰饭店荷苑包间有人搞非法交易,你们得管管。”她顿了一下,“如果不管,视频马上就传到网上。”
女人放下话筒扭头就走。
手机屏幕定格在女人扭头的瞬间,拽着帽兜的手修长柔软,很漂亮,抬起的胳膊正好挡住脸。
甘露看了两遍,那双手还真和她的手很像,尤其是那暗灰色猫眼宽光指甲,和她的一模一样。
这是南林项目部高岗给她转过来的视频,据说这个视频在南林投资圈已经传开,都说因为刘正基的话让南林副市长高长兴对甘露很生气,她蓄意报复刘正基……
先在招待高长兴的酒桌上指出她的公关是夜店小姐,现在又弄这么一出,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刘正基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刘正基没得什么好,据说举报属实,他任职的项目公司以他行为不端为由,把他下放到公司濒临破产的三产。
同样,她也从南林项目紧急撤回。
真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懒得再想。
又拿起穆青给她弄来的施小琳入院填报的资料。
施小琳的身份证登记地是大河市西海县小瓶镇郭家村人,父母在外打工,她和哥哥是留守儿童;施小琳中学毕业后一直在村里经营奶奶的小卖部,奶奶去世后,被接出来和哥哥施小强一起生活。
施小强在大文食品公司后勤,据他自诉,施小琳平时不哭不闹,生活能够自理,只是自闭沉闷,如果这样他愿意养着妹妹,但她有自杀倾向,到海都不到三个月就自杀两回,一次上吊,两次往心口扎。
大文食品公司在南郊理堂开发区。
虽然王浩透露施小强在施小琳失踪后就关机,拒绝和医院警察联系,她还是照着资料留下的号码试着打过来,
电话已经停机。
打到大文食品公司前台,前台回答施小强已于一年前辞职。
她要了张施小强的证件照,平头,方脸,浓眉大眼;这个大文食品公司的施小强与前几天出现在爱心精神病院的施小强显然不是一个人。
她想起那个有些面熟的年轻男人,实在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如果施小强是假的,是不是说明施小琳的资料也做了假。
苏雅说过,进入精神病院的病人资料审核极其严苛,如果父母的监护权发生变更,需要法院的裁决书;连法院裁决书都能造假,说明这背后之人能量非比寻常。
她又想到那晚在她眼前跳下楼的王刚,他的死连警察都挑不出毛病……
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让人憋闷,喘不过气来。
甘露不慌不忙地将车开进停车场,她从南林项目撤回来,突然之间闲下来,没有会议安排,没有领导召唤,仅仅两三天功夫,即使她依然还挂着项目经理的头衔,也已经被边缘化了。
职场就是这么现实得可怕。
一道闪电劈下来,天空像扒开一条缝隙,大雨倾盆而下;她打开雨刮器,在时而清晰时而糊住的视线里,她看见一个女孩狼狈地蹲在前车灯雪亮的灯光里,惊恐地抬起头。
她的车头朝着角落,形成一个隐蔽的三角区,雨水从雨棚上噼里啪啦地落在车头,又溅到地上,那个角落一半都是湿的,女孩双臂抱着腿,蜷缩在角落。
车灯里纤毫毕露的女孩,脸上肤色不均,眼角下拉,鼻梁和嘴角有几颗大痦子,头发凌乱,花色短棉服半罩在头顶,像这城市已经不多见的流浪者;但甘露还是立刻认出她。
甘露不知该高兴还是诧异。
征得江逸同意,今早她把赫枫说的话转述给苏雅。
苏雅哭了半个小时,又是高兴又是紧张,和甘露商量他们私下请个侦探寻找施小琳的下落。
“找到她下一步呢?”甘露玩笑的声音里带着冷冽,“再送进爱心医院和琳琅作伴?”
苏雅眼里露出茫然。
甘露不知如何表述施小琳的困境,也不知如何替她解困。
她把施小琳让进车里,拿出毛巾让她擦拭湿淋淋的头发。
她身上的短款棉服材质款式都不错,小立领,紫色包边,门襟三颗灰色云母纽扣,中间一粒灰黑色树脂四眼纽扣,破坏了整件衣服的美观。
甘露右手伸进口袋,捏住那粒落在她车上的灰色云母纽扣。
“我们前天下午见过,有印象吗?”她没敢提警察,没敢说她从医院跑出来的事,更没敢问她是不是坐她的车逃离医院的。
施小琳小心地刻意隐藏了自己的美貌,看上去像个单纯的打工妹。
就凭她闯关成功,苏雅说至少她的社会功能没受精神病的影响。
施小琳的眼神依然有些呆滞,但有很多沉潜的情绪慢慢冒了出来,还是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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