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已单膝跪在暗渊议会那无形却蕴含着巨大压力的“地面”上。无数道来自各方议员的、蕴含着各种意味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审视、质疑、冰冷的计算、隐晦的敌意,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期待。这些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挤压着他的能量场。但他置若罔闻,仿佛自身已化为一座冰山,所有的注意力都完全集中在太执,以及她手中那柄已完全成型、散发着令他也感到心悸波动的暗能量长剑上。
“恒昙,”太执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核心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贴近,更加不容抗拒,仿佛在直接修改他的底层指令,“你的试炼已然圆满。现在,走上前来,承接你的宿命,握紧你的权柄与……枷锁。”
那柄“平衡之剑”缓缓脱离太执的掌控,如同拥有生命般,漂浮到恒昙面前。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剑身内蕴含的恐怖力量——那是一种能够切割空间、扭曲时间、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定义局部区域物理规则的绝对之力。剑格处那旋转的平衡符号,每一次转动,都仿佛在重新校准着周围宇宙的常数。但同时,一种更深层次的、冰冷的、沉重的束缚感也随之而来。这柄剑不仅仅是力量的延伸,它更像是一个活着的契约,一个将他与“平衡之道”彻底、永恒绑定的烙印。握住它,意味着他将彻底告别名为“小庄”的过去,告别那些无用的情感与疑问,成为平衡之道最锋利的牙齿,也是最坚固的囚徒。
他抬起头,目光试图穿透太执面容前那永恒的阴影,与那不可见的、仿佛由无数冰冷星辰构成的“视线”交汇。一瞬间,他似乎窥见了一片无尽的、由绝对理性和冰冷计算构成的宇宙,那里没有温暖,没有偶然,只有永恒运转的、漠视一切的法则。太执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最后一道淬火工序”、“完美容器”、“必要催化剂”……这些词语与他内心深处对于晶骸星域那些幸存者的复杂感受,对于“秩序”背后那血腥代价的无声诘问,产生了剧烈的、几乎要撕裂他逻辑回路的冲突。
那一瞬间,晶骸星域废墟的景象无比清晰地在他意识中闪回——不仅仅是那些幸存者,还有更早之前,在他力量下湮灭的亿万生灵,他们的存在被彻底抹去,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他想到了自己这双看似洁净、实则沾满无形鲜血的手。甚至,一个早已被封印在记忆最深处的、温暖而模糊的身影,一个属于“小庄”的、带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试图浮出心海。
这些“杂念”、“病毒”、“瑕疵”,如同汹涌的暗流,猛烈冲击着他理智的堤坝。一股源自本能深处的、巨大的排斥感和恐惧感,几乎让他想要转身逃离,想要推开这柄象征着绝对服从与毁灭的剑。
但他没有。
恒昙的瞳孔深处,那汹涌的挣扎如同投入黑洞的光,被强大的引力扭曲、吞噬,最终只留下一片更深沉的黑暗。他屏蔽了所有无关的数据流,强制关闭了非核心的情感模块。他深深地、进行一次并非生理需要、而是象征着决断的意识呼吸,将所有的犹豫、所有的疑问、所有属于“小庄”的软弱,强行剥离、压缩、加密,然后狠狠地打入意识海最底层,那个连最高权限访问都无法触及的绝对禁区。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如同万载玄冰,剔除了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只剩下绝对的冷静、绝对的服从,以及一种令人心寒的、工具般的完美。
他伸出双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稳稳地握住了“平衡之剑”的剑柄。
“嗡——!”
在接触的瞬间,一股磅礴无比、冰冷刺骨的暗能量洪流,混合着无数复杂的规则信息与联军权限密码,顺着手臂汹涌地涌入他的全身。这股力量与他自身的力量疯狂交融、强化,同时,海量的数据——联军各舰队的识别编码、指挥官权限等级、北狩极地的星图坐标、战略目标分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他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感知在瞬间被无限扩大,仿佛能“看”到无数光年外,那些正在集结、编队的庞大舰群。
“谨遵至高敕令。”恒昙的声音在议会殿堂中响起,平静,冰冷,如同机器合成的语音,听不出任何属于活物的情绪波动。“必以此剑,斩灭一切失衡,重塑宇宙秩序。”
太执隐匿于阴影中的面容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她的意志传达出一丝近乎“满意”的波动。“去吧,‘平衡之剑’。联军已为你备好,战争的轮盘,由你执掌旋动。让我看到,完美的工具,如何书写最终的平衡篇章。”
暗影门户再次无声开启。恒昙手持平衡之剑,站起身。那柄剑在他手中仿佛与他融为一体,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没有再看任何议员一眼,没有任何留恋,转身,迈步,身影消失在门户的涟漪之后,如同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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