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永寂号”如同一颗沉默的陨石，悬浮在编号TX-7星域的边缘地带。从舰桥望去，外面是永恒的黑暗，只有远方零散的恒星如同被随意抛洒的金屑，微弱地闪烁着。这片星域是帝国的边疆，也是被遗忘的角落，能量奴隶和低等机械劳工在这里日夜不休地开采着资源，输送到帝国更核心的星域。
恒昙站在观察窗前，他改造过的视觉传感器能够清晰地捕捉到下方行星上忙碌的景象：蚂蚁一般渺小的工人在矿坑中蠕动，机械运输车辆如同爬行的甲虫，整个星球表面布满了疮痍般的矿洞和冶炼厂。能量奴隶们生活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中，他们的寿命短暂得如同蜉蝣，往往在高强度辐射和过度劳作中迅速凋零。
作为这片星域新上任的监管者，恒昙拥有相当的权限。帝国高层将这片不毛之地丢给他管理，本身意味着一种流放——他们不关心这里发生什么，只要定期的资源输送不中断即可。而这，恰恰给了恒昙实施微小改革的空间。
“大尊，今日的产能报告已生成。”机械副官的声音毫无起伏，它的金属外壳反射着控制台上的冷光。
恒昙没有转身，他的义眼依然注视着下方那个被剥削的星球。“将能量奴隶的每日配给提高百分之五，”他平静地说道，“同时，把辐射防护服的质量等级从D级提升到C级。”
机械副官的数据处理器发出轻微的嗡鸣，似乎在进行复杂的计算。“执行长，这将导致本月生产成本上升0.7%，超出预算指标。需要向中央报备吗？”
“不需要，从我的个人资源配额中扣除差额。”恒昙终于转身，他的半机械化面部几乎不显露表情，但电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执行长，这已经是连续第三个月您个人补贴生产系统了。”机械副官提醒道，它的逻辑核心无法理解这种非效率行为。
恒昙没有解释。他无法解释那种日益强烈的冲动——在这片被帝国遗忘的黑暗中播撒秩序的种子。这些微小的改革看似微不足道，却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对抗着整个帝国建立在剥削与压迫基础上的“秩序”。
几天后，恒昙下达了另一项指令：在三个主要采矿星球上试行“自组织生产单位”。这些单位由能量奴隶自发组成，可以自主决定部分生产流程和班次安排，效率与产出挂钩后获得额外配给。
命令传达下去后，恒昙通过监视系统观察着反应。大多数奴隶最初表现出困惑与不信任，他们早已习惯了绝对服从，对突如其来的自主权不知所措。但在几个胆大的尝试者获得实质奖励后，逐渐有更多人开始接受这种新模式。
“他们就像长期被困在黑暗中的生物，突然见到一线光芒，第一反应是退缩而非迎接。”恒昙在私人日志中记录道。他的机械手指在输入界面上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但总会有人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夜深时分（如果太空站上人工调节的昼夜循环可以称之为“夜”的话），恒昙会关闭舰桥的大部分灯光，只留下控制台微弱的荧光。在这种近乎冥想的状态中，他常常能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波动——不是通过传感器捕捉到的物理信号，而是一种直接触及意识的呼唤。
那感觉遥远而模糊，如同宇宙另一端的回声，带着难以言表的悲壮与决心。每当这种感应出现，恒昙胸腔内那颗半机械化的心脏就会出现异常的节律，仿佛与远方的某种存在产生了共鸣。
“是银河的呼唤吗？”他自问，却无法自答。
帝国高层对前线战事的报道总是充满胜利与荣耀，但恒昙通过这些年的观察，隐约察觉到事实可能远非如此。北狩前线需要的资源日益增多，对边疆星域的剥削越发严苛，这一切都暗示着战事并不顺利。
一天，恒昙决定亲自前往TX-7主行星视察。穿梭机降落在星球表面时，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立刻涌入舱内，即使高级过滤系统也不能完全消除。行星地表满目疮痍，巨大的矿坑如同星球表面的溃疡，机械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恒昙在一队护卫机械的陪同下参观了新实施的“自组织单位”。令他惊讶的是，这些单位的生产效率比传统班组高出15%，而且能量奴隶的健康指标明显好转。
在一个休息区间，恒昙注意到一群奴隶正围在一起，似乎在自发地学习基础知识。他们使用的是一台老旧的显示设备，上面正展示着基础的机械原理。
“这是谁组织的？”恒昙问随行的监工。
监工——一个半机械改造人——紧张地回答：“是他们自己，大尊大人。他们说想学习如何更好地维护设备，提高效率。”
恒昙走近时，奴隶们立刻散开，低头表示服从。但他抬手示意他们放松：“继续你们的活动，我只是观察。”
一个胆大的年轻奴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恒昙很久未见的智慧光芒：“大尊大人，我们发现如果调整挖掘机的角度，可以节省17%的能源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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