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做不到。
自从亲眼目睹了三角云星域那场“净化”的尾声,自从那个关于“创生之能”的疑问如同种子般落入心田,某种东西就在他坚固完美的道心上,留下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却真实存在的裂隙。
困惑、质疑、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如同幽灵般缠绕着他。太执师尊的话语依旧拥有绝对的权威,平衡大道的力量也依旧强大无比,但他开始无法抑制地去想:毁灭之后,为何不能是新生?绝对的平衡,难道就是终极的答案?那股温暖、充满生机、与毁灭之力截然相反却又似乎同源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这种思绪,在平衡之道看来,无疑是危险的“失衡”,是必须被剔除的“杂念”。恒昙试图压制,却发现它如同暗流,越是压制,反而在心底涌动得越是汹涌。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太执师尊无法给予,或者说不愿给予的答案。
机会终于来了。这一日,太执师尊接到神殿深处传来的讯息,需前往核心圣堂参与一场重要议决,并需短暂闭关,以自身道则沟通维持整个道场的绝对平衡。
师尊离开后,那股无处不在、监察一切、令人窒息的威压稍稍减弱了一丝。
恒昙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在违背师尊的教诲,甚至可能是在触碰道场的禁忌。但那种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对规则的敬畏。
他悄然离开了精舍,避开了那些循着固定路线巡逻的道场守卫——他们的行动模式,恒昙早已烂熟于心。他的目标,是位于道场西北角,一座古老而沉寂的建筑——万象藏典阁。
这座藏典阁与记录平衡大道核心精义、由太执师尊亲自掌管的核心圣堂图书馆不同。这里存放的,大多是宇宙各个纪元的古老历史记载、不同文明的神话传说、关于世界诞生与演化的各种猜想推论,以及许多被平衡神殿判定为“谬误”、“片面”、“已过时”或“偏离大道”的典籍。在太执师尊看来,这些知识充满了不可控的变量和感性杂质,除了作为反面教材或历史考据,并无大用,早已无人问津。
而这,正是恒昙的目标。他不敢去触碰那些核心典籍,那无异于自投罗网。但他隐隐觉得,或许在这些被主流否定的“边缘”知识中,能找到一丝关于“创生”的线索。
藏典阁大门紧闭,覆盖着厚厚的尘埃,显然已久未开启。恒昙运转平衡道力,小心翼翼地在门禁符文上操作着——他拥有不低的权限,开启这种“不重要”的设施,并不会立刻引发警报。
沉重的石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开启一条缝隙。一股混合着古老纸张、灵气沉寂以及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恒昙闪身而入,石门在他身后悄然闭合。
内部空间极大,高耸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玉简、骨片、兽皮卷、金属箔书,甚至一些无法辨认材质的奇异载体。许多书架都空了一半,显然更有价值的典籍已被移走,剩下的,则更像是被遗忘的历史尘埃。
这里没有明亮的照明,只有一些自发光的苔藓或微弱的水晶提供着聊胜于无的光亮,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幽寂。
恒昙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仿佛一个闯入禁地的孩子,既紧张又兴奋。他深吸一口气,凭借着平衡道子对能量和信息的敏锐感知,开始在这些浩如烟海的“无用”典籍中,搜寻他想要的东西。
他避开了那些明显是歌颂平衡大道、记录神殿“丰功伟绩”的区域,直接走向那些标注着“太古秘闻”、“混沌纪猜想”、“生命起源异说”的书架。
他抽出一枚黯淡的玉简,神识沉入。
里面记载着一个早已消亡的文明所崇拜的“创世双神”——一位执掌毁灭与沉寂,另一位则执掌生命与复苏。传说两位神明本为一体,循环往复,方使宇宙得以延续。这与平衡神殿只强调“归零”与“平衡”的论调,截然不同。
他又翻开一卷以不知名兽皮制成的古老卷轴。上面用早已失传的文字描绘着宇宙初开时,并非一片死寂的平衡,而是一场剧烈无比的“生命大爆炸”,无数原始的生命种子从奇点中喷涌而出,演化万物,充满了混乱,却也充满了无限的活力。卷轴的末尾,有一个小小的批注,以平衡神殿的标准符文写着:“谬论。无视熵增定律,夸大生命本能,危险的思想苗头。”
危险?恒昙的手指抚过那两个字,若有所思。
他还找到了一些散仙游记,记载着他们在宇宙边荒见过的奇异景象:一片被毁灭性能量洗礼过的死寂星域,在亿万年后,竟然重新孕育出了从未见过的、适应了恶劣环境的奇特生命形态;一颗濒死的恒星,在坍缩消亡的过程中,其核心释放出的巨大能量,意外地催生了邻近星云中新的恒星系诞生……
这些记载零零散散,彼此矛盾,大多缺乏确凿的证据,更像是传说、猜想或个人见闻。在崇尚绝对精确和逻辑证明的平衡大道看来,这些确实毫无价值,甚至荒诞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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