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镜,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械造物,身影笔直,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他手中紧握着一枚材质同样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曜石令牌。当令牌靠近那扇巨门时,门上流动的符文骤然亮起幽暗的光芒,随即,沉重无比的门扉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同融化在黑暗中一般,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内涌出的,并非预想中的光芒或能量波动,而是一种更本质的、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虚无。那是绝对的黑暗,吞噬一切光线;那是绝对的寂静,湮灭一切声音;那是一种连存在本身都似乎要被消解的“空”。玄镜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同伴,手持令牌,身影如同被那黑暗主动吸入一般,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入了那片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幽暗之中,瞬间被吞噬,消失不见。他的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人气,完美地执行着“钥匙”的职责。
现在,门外只剩下恒昙一人。
他站在那吞噬了玄镜的缝隙之前,渺小的身影被秩序大厅无垠的宏伟穹顶和前方深不见底、散发着不祥寒意的禁地入口所挤压。身后,是象征着宇宙森严秩序、规则至上的浩瀚殿堂,每一根立柱、每一道星轨都在诉说着平衡的至高无上。前方,是纯粹的、未知的、仿佛连“秩序”概念本身都会被消解的黑暗深渊。他夹在这片宏伟的冰冷象征与纯粹的未知虚无之间,强烈的孤寂感和渺小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圣殿的秩序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抽象,而眼前的黑暗却是如此具体而可怖,仿佛一张无形的巨口,只需再靠近一步,便能将他存在的一切痕迹彻底抹除。
禅心深处,那自玄镜取出令牌起就未曾停歇的预警警铃,早已不是尖锐的鸣响,而是化作了绝望的洪钟巨震!每一次无声的“钟鸣”,都裹挟着足以粉碎山岳的力量,疯狂地、持续不断地撞击着他内心深处那名为“信仰”的基石。他毕生所守护、所坚信的宇宙“平衡”法则,此刻如同被这无形的巨锤反复轰击的琉璃圣像,早已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裂痕。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新的裂痕蔓延的细微声响。那曾经坚不可摧的笃信,正在他灵魂深处发出即将彻底崩碎的哀鸣。
门内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是揭露一切起源与终结、足以颠覆现有认知、粉碎所有既定规则的终极真相?那真相是否会证明,他们所维护的秩序,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谬误?
抑或……是圣殿守护者最终极的讽刺——一个以“维持宇宙永恒秩序”为崇高名义,精心编织的、冰冷无情的永恒陷阱?他们这些守护者,是否只是维持这个冰冷机器运转的、可悲又可弃的零件?所谓的平衡,是否只是禁锢万物、抹杀一切变数的冰冷枷锁?
门缝中渗出的寒意,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缠绕上他的脚踝,顺着脊椎向上攀爬。他深深地、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脏。然而,吸入肺腑的,只有禁地深处渗出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冰冷死寂之气。那气息带着一种时间的腐朽和存在的虚无感。
终于,在信仰基石彻底崩塌的前一瞬,在绝望的洪钟巨震几乎要震碎他灵魂的刹那,恒昙抬起了一条腿。那条腿,仿佛被灌满了凝固的铅块,又似被无形的锁链缠绕了千万年,沉重到每抬起一寸,都需要耗费他全部的心神与气力。脚尖,终于越过了那道分隔光明(尽管是冷漠的光明)与绝对黑暗的门槛。
他没有再犹豫,也没有再回头。带着对信仰崩塌的恐惧,对未知真相的渴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向死而生的决绝,他将整个身体的重心,向前移动。
身影,被那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温柔而彻底地,吞没。
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严丝合缝地关闭,仿佛从未开启过。秩序大厅穹顶的星图依旧冰冷地流淌,如同恒古不变的冰冷法则,对刚刚踏入永恒寂静的灵魂,漠不关心。
三界的悲鸣,在凝滞的时空中,无声地回荡。守望者泪眼中的火焰,濒死者的无声挣扎,踏入未知者的信仰崩塌……共同谱写着这绝望时刻的沉重乐章。未来,如同门后的黑暗,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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