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门缝底下爬进来,蹭到那面铜镜的边角,映出一道斜的光斑。林小满睁开眼,后颈僵得像被铁丝缠住。她没动,只用眼角扫了过去——古装女子还在角落里站着,姿势没变,镜子抱在怀里,头低着,像是整夜都没抬起来过。
周予安飘在书架半空,手撑着书脊,盯着那面镜子,眉头拧着。
“你一晚上没睡?”林小满坐起身,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她动了。”周予安低声说,“刚才光斜过来的时候,镜面纹路……像是活的,动了一下。”
林小满眯眼。她走过去,没伸手碰,只蹲下身平视。铜镜边缘的缠枝花磨损得厉害,可就在那磨损的缝隙里,似乎有极细的线条在晨光下微微泛银,像是被光唤醒的虫迹。
她抬手,指尖悬在镜背上三寸,轻轻画了个引魂手印。
空气震了一下。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水池被风吹过。画面一闪——青瓦白墙,腊梅半开,廊下站着两个人。女子穿红裙,回头一笑,男子执笔立于案前,袖口沾墨。那支笔,笔杆青玉,镇纸雕龙。
画面瞬间消失。
林小满收回手,呼吸没乱,心跳却沉了半拍。她没再试第二次。这种级别的灵物,试探一次是查探,两次就是挑衅。
“你刚才看到什么?”她问周予安。
“你看到的。”他声音有点发紧,“我也看见了。而且……我知道那个男人写的什么。”
林小满转头盯他。
“开头是‘卿如梅,寒香自持’。”周予安盯着镜子,“这不是猜的。我梦过这个场景,好几次。他写到第三句,墨干了,他抬头看她,然后……然后我就醒了。”
林小满站起身,从柜台抽屉里取出一块乌沉沉的铜片——观冥铜。她将铜片轻轻覆在镜框边缘。
铜片颤了一下。
那些原本看不见的细纹,忽然亮起,银光流转,组成一条逆时针螺旋的符号链,绕镜一周。符号不像字,也不像图腾,每个都像被折断又拼接的笔画,带着某种不顺时针流动的拗劲。
“非人间的刻法。”林小满低声说,“不是符,不是咒,也不是封印。”
她伸出食指,顺着其中一个符号的轨迹轻轻描过去。
指尖刚触到那银光,镜面温度骤升。她立刻缩手,可已经晚了——柜台上的光书猛地翻页,纸面浮出三行字:
非时之器,逆者亡。
字迹浮现的瞬间,周予安闷哼一声,往后飘退半尺,手扶住书架才稳住魂体。
林小满一把抓起光书合上,盯着那面镜子,眼神冷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她看向角落里的女子。
女子缓缓抬头,还是那双干净却裂痕密布的眼睛。她没回答,只低声说:“它照的是过去,但不是普通的过去。是……被截断的时间。”
“你男人没写完的信,是你执念的锚?”林小满问。
女子点头:“他答应写三百六十封,一日一封,写尽一生。可战乱起,城破那夜,他还在写第二封。我被人拖走时,听见他在喊:‘等我,我写完就来找你。’”
她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像钉进地板。
林小满沉默几秒,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摇头:“名字早忘了。我只记得他叫我‘阿绣’。”
“你死的时候,多大?”
“十九。”
“他呢?”
“二十三。”
林小满看了她很久,终于开口:“我不接你的单。”
女子没动。
“但我不能让你带着这东西在外头晃。”林小满走到符纹铁匣前,打开机关,“这镜子不对劲。它不只是照过去,它在动。刚才那符号链,是活的,会回应触碰。而且——”她看向周予安,“它影响活人记忆,甚至能唤醒死人没经历过的梦。”
周予安张了张嘴:“可那梦太真了。我甚至记得他写信时,左手小指有道疤,是小时候削笔划的。”
林小满猛地转头:“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周予安脸色发白,“就像我记得自己没活到表白那天,也记得她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伞,等我开口……可这梦里的事,我根本没经历过。”
林小满盯着他,脑子里转得飞快。
一个死于车祸的现代少年,梦见三百年前一个书生写情书的细节。而这个梦,和一面能映现过去的古镜,在同一时间产生共鸣。
这不是巧合。
她把铜镜放进铁匣,扣紧封扣。匣子立刻发出低鸣,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喉咙。
“你今晚就睡这儿。”她对女子说,“别碰它,别念它,别想着进去。这东西不是通道,是钩子——它在钓什么。”
女子轻轻点头,抱着铁匣退到角落,重新站定。
林小满转向周予安:“你最近做的梦,还有别的吗?”
“没了。”他摇头,“就这几个片段。每次都是他在写,我在看。可我……”他顿了顿,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每次梦醒,这儿都像被什么刺过,疼得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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