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指还停在寻猫启事的纸角，那行淡金色的字已经散了，像被风吹走的灰烬。她没动，也没抬头。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纸页轻轻颤，可她心里那点温热还没凉下去。
她听见脚步声远去，街角空了。周予安飘在她身后，斗篷边缘垂着，光晕微弱，像是耗尽了力气后勉强维持的形态。
“她走了。”他说。
林小满点了点头，没说话。她把寻猫启事折好，放进柜台抽屉，动作很轻，像收起一段不愿惊扰的梦。然后她转身，从内袋里取出那片金箔——边缘焦黑，纹路残缺，却是三花猫身上唯一留下的东西。
她盯着它看了两秒，抬脚朝门口走去。
周予安一愣：“你去哪儿？”
“回来。”她没回头，声音稳，“还差一步。”
她站在门槛上，望着空荡的街道。清晨的湿气还在，路面反着光，远处有自行车铃铛响了一声。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金箔静静躺着。
风忽然停了。
一道影子从街角转回来。是那个女孩。她没跑，也没加快脚步，只是走着，像早就知道会再见面。
她走到林小满面前，停下。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先开口。
女孩从口袋里掏出玉佩，摊在掌心。那残缺的弧线，正好与金箔的缺口吻合。
林小满把金箔递过去。
女孩接过，指尖微微发抖。她将玉佩轻轻贴上金箔，边缘一触，便发出细微的“咔”声，像是锁扣闭合。紧接着，一道微光从接缝处渗出，先是淡黄，再转为金，缓缓流转，如同血脉重新接通。
周予安退后半步，斗篷无风自动。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流在扩散，不是攻击，也不是压迫，而是一种……唤醒。
书店里的书页开始翻动。
不是风吹，也不是震动，是每本书自己在动。书脊上的字迹微微发亮，一层层向上，像是被什么召唤。林小满回头看了一眼，书架最上层的几本旧书自动滑出，又缓缓归位，排列成一道弧线，像在行礼。
女孩低头看着合二为一的玉佩，轻声说：“它说，谢谢你还留着它。”
林小满摇头：“是你让它回来的。”
话音落下，玉佩突然震了一下。
金光炸开，却不刺眼，像是晨曦漫过窗台，温柔地铺满整个空间。林小满下意识抬手遮眼，可光穿过了她的指缝，落在地上，墙上，书页上，每一寸都被镀上一层暖色。
然后，她看见了。
虚空中，一只猫的轮廓浮现。不是三花猫，也不是任何她认识的灵体。它通体透明，身形瘦小，尾巴断了一截。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像是被这道光从天地尽头唤回。
它们都是被献祭的猫魂。
没有咆哮，没有怨恨，只有沉默的浮现。每一只都带着残缺的印记，有的少了耳朵，有的脊背断裂，有的眼窝空洞。它们围成一圈，静静漂浮在书店中央，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
周予安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解开斗篷，任其在空中展开。残破的布面微微颤动，最后一丝属于他的灵力被抽出，汇入金光之中。斗篷像一面旗，缓缓升起，悬在玉佩上方，成为引路的信标。
林小满闭上眼，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阿黄。”
那是三花猫生前的名字。她第一次叫它。
三个字落下的瞬间，所有猫魂同时轻颤。它们的记忆被唤醒了——被人抚摸的午后，躲在床底的雨夜，叼着小鱼干奔跑的黄昏……无数碎片在金光中闪现，又悄然消散。
第一只猫魂化作星光，升向天花板，穿破屋顶，消失在天际。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它们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像是终于记起自己该去的地方。一只只化作流光，冲向天空，像夏夜的萤火，连成一片银河。
林小满睁着眼，看着它们离去。她没说话，只是站得笔直，像在送别一支远行的队伍。
最后一只猫魂消散后，金光并未立刻退去。
中央的空气中，浮现出三花猫的虚影。它还是老样子，毛色斑驳，眼神温顺。它转头看了看林小满，又看了看周予安，尾巴轻轻摇了摇。
林小满笑了：“去吧，别回头。”
三花猫没动。它往前飘了一步，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心，又转向周予安，同样点了一下。那动作像是一种托付，也像一种感谢。
然后它退后，身形拉长，化作一道金色流星，划破金光，直冲云霄。
整条街都亮了一下。
连远处早起扫地的老人也停下动作，抬头看了眼天空，嘀咕了句：“今儿个……太阳出得真快。”
金光渐渐淡去，书店恢复了安静。书架不动了，书页合上了，连空气都沉了下来。
林小满站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她低头看去，掌心空了——金箔和玉佩都不见了，像是完成了使命后自行消解。
周予安的斗篷缓缓落下，披回肩上。布面焦黑破损，可就在林小满以为它要彻底碎裂时，一道银光从内里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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