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府门前,那辆承载着相位更迭、家族兴衰的青帷马车缓缓驶回时,日头已近中天。府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仆从们屏息垂手,连脚步都放得极轻。林若甫下车时,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晃,范闲眼疾手快,一步上前稳稳扶住。入手处,岳父的手臂隔着厚重的官袍,竟透出一股冰凉的僵硬感。
“岳父大人…”范闲喉头微哽,御书房内那“孤臣”二字带来的彻骨寒意与此刻岳父强撑的虚弱交织,让他心头如同压着浸水的棉絮。
林若甫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脸上却难掩长途奔波与心力交瘁的疲惫,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闲儿,为父离京后,府中诸事,你多费心。尤其是…大宝。”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府内深处那个总是带着纯真笑容的长子院落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眷恋与无奈:“他心思单纯,离不得人。这京都…太复杂了。让他搬去你府上吧,有你看着,婉儿照顾着,为父…也能安心些。”
范闲心头一酸,用力点头:“岳父放心!小婿定将大哥视若亲兄,护他周全!”
【崽崽崽崽!林若甫老爷爷的能量波动:疲惫值MAX!强撑指数99%!(??口??)??】 林峰(此刻已换回男装,在府内另一处)识海中,小千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他这是硬扛着‘孤臣论’冲击波的后遗症在安排后事啊!对大宝哥哥的安排,能量波动:不舍+担忧+托付的决绝!(????????)】
林峰(识海):【嗯。准备药囊。】 他转身走向自己静室,指尖微动,几味看似寻常却蕴含混沌道种精粹的药材无声落入掌心。
接下来的半日,林相府内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忙碌与离愁。大宝的搬迁简单得近乎潦草——他本就不在意身外之物,只抱着一个装满了木雕小动物和几本彩绘话本的藤箱,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范闲的衣袖,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对新环境的好奇,以及对父亲即将远行的懵懂不安。
“爹爹…要去很远的地方玩吗?”大宝仰着脸,看着林若甫,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大宝…大宝不能一起去吗?”
林若甫蹲下身,轻轻抚了抚长子的头顶,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酸涩:“爹爹是去…看老家的桃花。等桃花开了,爹爹就给大宝寄最漂亮的花瓣回来。大宝乖乖跟着闲弟和婉儿姐姐,等爹爹回来,好不好?”
“好!”大宝用力点头,脸上绽开纯真的笑容,仿佛父亲只是去赴一场短暂的春日之约。
范闲和林婉儿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林婉儿悄悄别过脸,拭去眼角的湿意。范闲则紧紧握住大宝的手,仿佛要传递某种力量。
翌日,天光未明,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着京都。林相府侧门悄然开启,一辆外表毫不起眼、内里却布置得极为舒适的青篷马车静静等候。林若甫只带了两个跟随多年的哑仆,行李更是简朴至极,几件换洗衣物,几卷常读的书籍,再无他物。他拒绝了所有门生故吏的送行,只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座承载了他半生荣辱的城池。
范闲亲自驾车,马蹄包裹了厚布,车轮也做了特殊处理,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几无声息。车厢内,林若甫闭目养神,面容平静,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紧抿的唇角,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离愁与决绝。
马车驶出京都城门,沿着官道向东,速度不快。范闲并未选择最近的路线,而是绕行了一段,驶向城郊一处名为“十里亭”的所在。此地因距离京都十里而得名,几株老柳垂绦,一座简陋的石亭伫立道旁,是往来旅人歇脚送别的常见之地。
当马车缓缓停在十里亭外时,林若甫似有所感,睁开眼,眉头微蹙:“闲儿,为何在此停留?”
范闲跳下车辕,掀开车帘,脸上带着一丝恳切与狡黠的笑意:“岳父大人,此去儋州,山高水长。临行前,总该…见一见想见的人。”
话音未落,亭中身影闪动。
“爹!”一声清脆带着哽咽的呼唤响起,林婉儿提着裙裾率先奔出石亭,眼圈微红,扑到车边。
紧接着,林龚(二哥)大步流星走出,他身形似乎比往日更显精壮,气息沉稳,对着马车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却难掩激动:“父亲!孩儿在此送您!”
林大宝被范府的下人牵着,也好奇地探出头,看到林若甫,立刻开心地挥舞着手:“爹爹!桃花!花瓣!”
最后走出的,是林峰。他今日一身月白长衫,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惯有的疏离,但看向林若甫的眼神,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深沉的关切。他手中捧着一个看似普通的靛蓝色布囊。
林若甫看着亭外齐聚的子女,饶是他心志坚毅,历经风雨,此刻也不由得身躯微震,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他本不欲经历这离别愁绪,只想孤身远行,却未料到范闲竟暗中安排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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