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林峰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丹炉的轰鸣和嘉靖帝的激动,“灵气勃发,非为炼丹之福,实乃大劫之兆。此气狂躁,内蕴戾源,若强行拘束入丹,非但无长生之功,反成穿肠剧毒,遗祸无穷。仙丹长生,终是无根之木,镜花水月。”
嘉靖帝脸上的亢奋瞬间僵住,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不易察觉的恼怒。他身为九五之尊,何曾被人如此直白地拒绝过?尤其还是在他认为最接近长生梦想的时刻!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嘉靖帝身侧,低眉垂首的吕芳,却忽然上前半步,对着林峰深深一揖,脸上堆着谦卑到极致的笑容,声音尖细而平稳:
“仙师金玉良言,振聋发聩,奴婢替陛下谢过仙师点化。”他微微一顿,浑浊的老眼抬起,精光内敛,话锋却陡然一转,“然则,陛下心慕大道,拳拳赤诚,天地可鉴。仙师既言灵气有戾,恐伤龙体,不知……仙师先前所赐那篇固本培元、调和阴阳的《先天引气诀》,可有更详尽的后续全本?或可助陛下明心见性,强健圣体,以应劫波?奴婢斗胆,替陛下恳请仙师慈悲!”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皇帝,又点出皇帝身体需要(潜台词:没仙丹,给点更厉害的功法总行吧?),还把索要功法的锅主动背在自己身上,最后落脚点还是为了“应劫”,让人挑不出错处。老狐狸的功力展露无遗。
林峰目光落在吕芳身上,仿佛能看透他谦卑外表下那颗被权力和力量浸透的心。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淡然:
“吕公公心系陛下,其情可悯。然则,《先天引气诀》乃筑基之始,大道之基。根基未稳,妄求高楼,徒惹倾覆之祸。此篇吐纳之术,贵在持之以恒,如滴水穿石,非朝夕之功。若强行索求后续,如同稚童舞大锤,未伤敌,先伤己。况且……”他语气陡然转沉,目光扫过嘉靖帝和吕芳,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凝重,“劫数将至,非人力可避。此劫,乃天地之考,众生之劫。当务之急,非求一己之长生,而在安民、定心、聚势!”
“劫数?!”嘉靖帝被林峰凝重的语气和“众生之劫”四个字再次击中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脸色微微发白。
“不错。”林峰点头,声音如同暮鼓晨钟,“昨夜异象,灵气潮汐,内力失控,皆为大劫初显之征兆。此非祸起萧墙,实乃天道轮转之必然。劫波之下,无人可独善其身。陛下乃真龙天子,当以社稷苍生为念,整肃朝纲,安定民心,积聚人道气运,或可于劫波中争得一线生机。若执着于方外之术,恐舍本逐末,反失天佑。”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嘉靖帝心头。长生梦再次被残酷的现实击碎,随之而来的是对未知大劫的深深恐惧。他颓然坐回龙纹蒲团上,脸上兴奋的红潮褪去,只剩下疲惫和茫然。许久,他才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仙师……所言极是。是朕……执迷了。吕芳,安排车驾仪仗,送仙师及华山诸位高人……回山吧。” 他终究还是放弃了强留的念头,至少在恐惧压倒长生渴望的此刻。
离开压抑的紫禁城,林峰并未随岳不群、风清扬同行。刚出京城不远,他身形便如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官道旁的密林之中。岳不群与风清扬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了然。这位“吕祖传人”,自有他的去处和手段。
华山,玉女峰。
“师兄!师叔!你们可算回来了!”宁中则迎上,眉宇间的忧色重如山雾,“前日清晨,数十名低阶弟子内力失控暴走!演练场一片混乱,幸得及时制止。”她语速急促,仿佛要将那份后怕吐尽。阳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尖,镀上一层焦急的金边。
风清扬立于正气堂前,目光穿透远处翻腾的云海,感受着那愈加狂野的灵气,声音带着看透时光的沧桑:“此非偶然,乃大劫初显之兆。灵气复苏,冲刷旧秩。根基不稳者,心浮气躁者,首当其冲。内力失控,不过是最轻微的表征。”他望向思过崖,那平静眼底深处,燃起一道近乎虔诚的紫色光焰,“天地枷锁已松,契机已至。老夫……需闭关一搏。”
岳不群心头巨震:“师叔,您是要……”
“破壁!”风清扬只吐出两个字,身形已化作一道淡紫长虹,直掠向思过崖,“崖顶方圆三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思过崖顶,罡风如刀。
风清扬盘膝坐于平日练剑的冰冷巨石之上,白发白须在狂风中狂舞,如乱雪纷飞。他双目紧闭,周身再无半分内力波动,仿佛彻底融入山岩、崖壁、天地。唯有眉心处,一点凝练如星辰的紫意,在风中明灭不息。
心念沉入最深处,丹田中圆满的紫霞真气不再受经脉桎梏,如同被唤醒的星河,自发旋转、坍缩、凝聚!每一次微小的振荡,都带起血肉经脉的共鸣,带着撕裂旧壳的剧痛与重生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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