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仿佛一盆结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令狐冲满腔因那“等价交换”而生出的、刚刚燃起的激动火苗,瞬间被彻底浇灭,冻结成冰。一股冰凉刺骨的尴尬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沉甸甸地黏在那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却只发出一个干涩短促的音节:“哈…原来不是给我啊。”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抓了抓自己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试图甩掉心头那点荒谬又强烈的失落感,语气刻意拔高,带上夸张的轻松,“那你爹可真是好福气!不过任教主他老人家龙精虎猛,在梅庄后院一巴掌拍飞江南三友的威风劲儿,我可亲眼所见!那气魄,那声势,我看离走火入魔还远得很嘛!用不着这劳什子易筋经……”他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充满确信,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只是在强撑。”任盈盈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他强装的轻松。她目光锐利地直视着他,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次动用真气,反噬就深一分。外表越是霸道,内里越是凶险。”她忽然话锋一转,叫出他的名字,那目光复杂得如同深潭搅动,探究、困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尚未理清的波动在眼底纠缠,“令狐冲,”她一字一顿地问,“你救我爹,是出于道义,还是……别的?”
精舍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烛火摇曳的影子在墙壁上无声地跳动,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交锋、缠绕,像是无形的丝线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也试探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竹叶的清香、灯油的味道、彼此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都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微妙时刻,精舍那扇单薄的竹门,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轰然震碎!木屑竹片四散飞溅!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雾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狂涌而入!桌上唯一的烛火在狂风中疯狂摇曳,火苗被拉扯得细长扭曲,几近熄灭,光线骤暗,精舍内霎时陷入一片昏昧不明的阴影之中!
一个魁伟如山岳、须发戟张的身影,如同魔神般堵在了破碎的门口!正是任我行!他双目如电,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傲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扫过令狐冲时,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随即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便牢牢锁在了任盈盈身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盈盈!跟爹走!”
“爹?!”任盈盈霍然起身,脸上残余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您怎么……”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一丝慌乱地投向了令狐冲。破碎的门框外,夜风卷着寒气灌入,吹得她素衣猎猎作响。
“哼!区区少林秃驴,岂能拦得住老夫?”任我行声若洪钟,一步踏入精舍,魁梧的身躯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填满了这狭小的空间。他瞥了一眼令狐冲,语气倨傲中带着一丝审视后的认可:“这小子,”他拇指随意地朝令狐冲一撇,“倒有几分本事,没学那吸星大法,竟也把你捞出来了。省了老夫一番手脚!走!”话语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
几乎就在任我行话音落下的瞬间,数道气息渊深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迅捷无声地出现在门外破碎的门洞处,将出口牢牢堵住。为首之人正是方证大师,他双手合十,面上宝相庄严,声音平和却蕴含着强大的定力:“阿弥陀佛。任教主神功盖世,驾临敝寺如入无人之境,老衲佩服。”在他身侧,岳不群、宁中则、左冷禅及冲虚道长一字排开,各自气机引而不发,却又隐隐连成一片,形成一股无形的坚韧屏障,与任我行那狂霸的威压针锋相对,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浆糊。
“不是少林要留我,”任盈盈猛地挺直脊背,一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挡在了父亲与门外群雄之间。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她的声音清冷如冰玉相击,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决绝,“是我要留。爹!”她转向任我行,目光灼灼,“我需要少林的《易筋经》!唯有此经,才能为您彻底化解吸星大法的反噬!”
“《易筋经》?”任我行先是一愣,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随即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狂笑,“哈哈哈!!!”笑声蕴含着浑厚内力,震得精舍屋顶的灰尘簌簌而落,窗外的竹海更是如遭飓风,竹叶漫天狂舞!他笑声骤歇,眼中精芒爆射,带着睥睨天下的自负:“老夫纵横江湖数十载,何须借秃驴的经书苟延残喘?吸星大法,乃天下独步!些许反噬,弹指可破!少废话,跟我走!”话音未落,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然伸出,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精准地抓向任盈盈纤细的手腕!指风凌厉,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任教主豪气干云,神功无敌,自然无需外力襄助。”一直沉默的岳不群忽然开口,声音温润平和,却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打破了那剑拔弩张的僵持。他面带微笑,显得极为从容不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方证大师身上,“只是令爱一片拳拳孝心,感天动地。今日之事,本是一场误会,如今正该解开,以免伤了和气。方丈大师,您意下如何?”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高了任我行,又肯定了任盈盈的孝心,更将冲突定性为“误会”,姿态从容不迫,言语间竟隐隐透出领袖群伦的风范,与一旁面色阴沉的左冷禅形成了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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