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抹起伏的灰色轮廓。那不再是单调的地平线,而是连绵的低矮丘陵,如同疲惫巨兽的脊背,沉默地伏卧在天地之间。青河镇,就在这片丘陵的怀抱之中。
林无锋拄着镇岳剑,每一步踏在松软的沙土地上,都留下一个深陷的脚印。汗水浸透了他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粗布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的呼吸粗重而均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将灼热的空气压入肺腑深处,每一次呼气都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但那双眼睛,却比离开黑石村时锐利了十倍不止。如同淬火的刀锋,在风沙的磨砺下褪去了迷茫和稚嫩,沉淀下一种近乎实质的沉凝与警觉。剑徒的境界,如同老瞎子所授《铁骨锻身诀》和那本《基础引气诀》在他体内打下的第一块基石。虽然体内那股源自地脉的沉阴之气依旧沉重如枷锁,但日夜不辍的引气、吐纳,配合着阿宝从荒原上寻来的、能微弱中和阴寒的草药,让他终于能勉强驾驭这股力量,将其束缚在筋骨深处,不再时刻拖累他的行动。力量在缓慢增长,筋骨在阴气的淬炼下愈发坚韧,更重要的是,一种对自身、对剑的掌控感,如同种子般在他心中悄然萌芽。
腰间,那柄灰铁色的破风刺安静地插在简陋的皮鞘里。剑尖处那个米粒大小的崩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林无锋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剑柄,感受着那丝微弱的、如同风旋般的灵动气息。这柄剑,轻灵迅捷,特性“破风”在赶路和游斗时妙用无穷,但它的材质终究有限,昨夜掷出时撞击土壁留下的创伤,如同一个警醒,时刻提醒着他:剑非神物,终有极限。
而右手紧握的镇岳剑,依旧是那副古朴沉重的模样。锈迹斑斑,刃口钝卷,唯有剑身深处那抹内敛的乌光,在日光的照射下偶尔流转,仿佛沉睡的凶兽在呼吸。它的重量,对此刻的林无锋而言,已不再是纯粹的负担。每一次挥动,每一次格挡,那沉甸甸的分量都如同在锤炼他的筋骨,契合着《铁骨锻身诀》的意境。
“锋哥,你看!前面有树!”阿宝兴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家伙经过一路的颠簸和惊吓,小脸瘦了一圈,但精神头却足了许多。他指着丘陵脚下几丛稀疏的、叶片灰绿的矮树,眼睛发亮。
李婶抱着婴儿,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期盼。连日来的风餐露宿,担惊受怕,早已让她疲惫不堪,青河镇的影子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了她一丝渺茫的希望。
林无锋点点头,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放松了一丝。有树,意味着可能有水源,也意味着离人烟更近了一步。他加快了脚步,朝着那几丛矮树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丘陵地带,绕过一片风化的嶙峋怪石时,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风,毫无征兆地扑面而来!
这腥风不同于寻常野兽的臊臭,它混杂着浓重的铁锈味、腐肉的恶臭,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心悸的煞气!仿佛无数冤魂在风中哀嚎!
“呜嗷——!”
一声低沉、雄浑、充满了暴戾与威严的狼嚎,如同闷雷般,从前方一道陡峭的土崖后炸响!那声音穿透力极强,震得崖壁上的碎石簌簌滚落!
林无锋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把将阿宝和李婶护在身后,镇岳剑横在身前,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土崖的方向!
阿宝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住林无锋的衣角。李婶更是浑身颤抖,死死抱紧了怀中的婴儿。
“沙…沙…沙…”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利爪刮擦岩石的刺耳声响,从土崖后传来。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
一个巨大的、如同小牛犊般的灰色身影,缓缓从土崖的阴影中踱步而出。
风狼!但绝非寻常风狼!
它的体型比林无锋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头都要庞大!肩高几乎及人胸口!一身钢针般的灰黑色鬃毛根根倒竖,如同披着一层厚重的铁甲!四肢粗壮如柱,利爪深深嵌入岩石,留下道道白痕!最令人胆寒的是它的头颅,比寻常风狼大了一倍不止,额骨高高隆起,如同戴着一顶骨质的王冠!一双眼睛不再是幽绿,而是呈现出一种熔岩般的暗红色,充满了残忍、狡诈和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一股肉眼可见的、淡淡的灰黑色煞气,如同烟雾般缭绕在它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狼煞!而且是狼煞中的头目!
它那暗红色的眸子,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探灯,瞬间锁定了林无锋,以及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妇孺。它的目光在林无锋腰间的破风刺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他手中沉重的镇岳剑,最后落在他脸上,嘴角咧开,露出森白如匕首的獠牙,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干燥的地面上腐蚀出缕缕青烟。
“吼…”一声充满威胁的低吼从它喉咙深处滚出。它没有立刻扑击,而是如同审视猎物般,缓缓踱步,无形的煞气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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