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残骸在暴雨过后的死寂中喘息。坍塌的半边屋顶像被巨兽啃噬过的伤口,裸露着断裂的椽木和破碎的瓦砾,湿漉漉地滴着水。几根倔强的梁柱斜撑着,勉强维持着这方寸之地不至于彻底倾覆。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土味、朽木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林无锋蜷缩在神龛下方一块相对干燥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台。他怀里紧紧抱着熟睡的童阿宝,小家伙脸上泪痕未干,即使在睡梦中,小小的身体也时不时地惊悸一下。旁边,阿宝的母亲李婶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眼神空洞地望着庙外漆黑的夜,仿佛灵魂已被昨夜的炼狱抽空。
老瞎子靠在一根相对完好的廊柱下,佝偻着背,整个人缩在阴影里,如同一尊被岁月和风雨侵蚀殆尽的石像。他肩头被毒刺剑洞穿的伤口,虽然被林无锋用撕下的衣襟草草包扎过,但渗出的血迹早已将布条染透,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褐色。更可怕的是伤口周围弥漫的那股黑气,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缠绕着,让附近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肿胀发亮,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伤口,让他枯槁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之色,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嘶声。
林无锋的目光从老瞎子身上移开,落在自己放在脚边的那柄剑上。
镇岳。
剑身上的泥浆和血污已被他用破布蘸着雨水勉强擦拭过,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剑身比寻常铁剑宽厚许多,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乌黑色泽,仿佛吸纳了无数个黑夜。剑脊厚重,线条古朴而刚直,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只有岁月和战斗留下的无数道细密的划痕和斑驳的锈迹。这些锈迹并非均匀覆盖,而是如同干涸的血痂,深深嵌入剑身的肌理之中,尤其是在靠近剑格和剑脊中段的位置,锈蚀尤为严重,几乎掩盖了金属的本色。剑刃处更是坑坑洼洼,布满了细小的缺口和卷刃,钝得连一根枯枝都难以削断。
这就是昨夜饮了猬煞血、斩断精钢剑、甚至刺穿了毒蝎子肋骨的“神兵”?
林无锋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剑身上那些粗粝的锈迹和缺口。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昨夜那短暂而狂暴的力量感似乎还残留在掌心,却又如同幻觉般难以捉摸。此刻的镇岳,沉甸甸地躺在那里,除了那份远超寻常兵器的重量,再无半分神异,只像一块蒙尘的顽铁。
“怎么…失望了?”老瞎子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庙内的死寂。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珠在黑暗中转向林无锋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阴影,看清少年脸上的每一丝迷茫。
林无锋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迎上老瞎子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有些发干。最终,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它…昨夜很重。重得像…一座山砸下去。”
“重?”老瞎子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忍受剧痛,“那是它的本相…镇岳…镇岳…岂能不重?只是…锈得太深…蒙尘太久…连它自己…都快忘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他佝偻着身体,咳得撕心裂肺,肩头的伤口再次渗出暗红的血水,混杂着丝丝黑气。好半天,他才喘息着平复下来,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
“小子…”他喘息着,声音更加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靠它…不够…远远不够…独眼狼…比毒蝎子…凶十倍…七杀盟…更是豺狼窝…你…得变强…”
林无锋的心猛地一沉。变强?谈何容易!他只是一个在黑石村长大的普通少年,除了几分力气和昨夜被逼出来的狠劲,他有什么?他连一套完整的拳脚功夫都没学过!
“我…我该怎么做?”林无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迷茫,也是渴望。
老瞎子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在燃烧最后一点生命力。“靠它…不行…”他再次强调,目光落在镇岳剑上,“你得…靠自己…靠你的骨头…你的血…”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的胸膛,又指向林无锋:“听…仔细了…我只说…一遍…”
林无锋屏住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将阿宝轻轻放到李婶身边,全神贯注地盯着老瞎子。
老瞎子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要抽干他残存的力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一个个音节,那是一种林无锋从未听过的、古老而拗口的音节组合,带着奇特的韵律和节奏,仿佛不是人言,而是某种来自大地深处的低语。
“地脉…沉阴…引气…入涌泉…逆冲…足三阴…过膝…抵关元…散入…百骸…凝于…髓海…”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无锋的脑海深处!他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仿佛来自九幽地底,随着老瞎子的声音,猛地从自己脚底的涌泉穴钻了进来!那寒意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沉重的、如同水银般的质感,瞬间冲垮了他脚踝的防线,蛮横地沿着小腿内侧的经络向上逆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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