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演引擎”的核心权限,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入林默那残破的意识之中。
这汹涌的数据流没有带来预想中的撕裂和毁灭,反而像一剂超大剂量的强效镇痛剂,温柔而又霸道地,迅速修复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体。那些原本如同雪花般消散的“像素”,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飞速地重组、填满。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恢复,那种被强行抹除的虚无感正在退潮。
他甚至能重新模糊地感知到外界。指挥车里,唐飞那惊喜交加的、几乎破了音的叫喊声,像从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尽头传来:“老大!你的生命体征稳定了!我操,你的脑波……你的脑波读数正在以指数级暴涨!你干了什么?!你把李洞明的服务器主板给偷了?!”
但他无暇,也无力回应。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像被一个巨大的黑洞所吸引,以管理员的身份,冲入这片由李洞明毕生心血构筑的、最深层的数字领域。
迎接他的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宝库,而是一座由冷色调的数据流构筑而成的、寂静而又宏伟的数字陵寝。
他悬浮在这片无垠的、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空间里,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渺小与震撼。无数条晶莹剔透的数据光带,像宇宙图书馆里无穷无尽的书架,整齐划一地排列着,向上、向下、向左、向右,延伸至视线的尽头。每一条光带上,都用一种优雅而冰冷的字体,标注着不同的标题:《论意识的量子纠缠态与数据化可行性v7.2》、《模拟世界公理集v3.7:悖论修正案》、《永生者社会结构初探:基于蜂群模型的绝对理性社会构想》……
林默的意识体缓缓地从这些“书架”旁飘过,他能“感受”到这些数据光带散发出的、独属于李洞明的那种、混杂着天才构想与疯狂偏执的冰冷气息。这里,记录着李洞明扭曲的哲学、无数个半成品的世界模拟,以及他对“数字永生”的全部规划。他甚至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个被加密等级设为“Ω(欧米伽)”的、名为“神龛·林默特别版”的文件夹。他只是用权限的余光扫了一眼,自己的所有个人信息、行为模式、心理弱点、乃至不为人知的生理缺陷,都被以一种手术刀般精准的方式记录在案,那份赤裸裸的精准,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他强压下内心的波澜,像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人发现了绿洲,贪婪而又高效地吸收、解析着这座陵寝里的所有信息。他必须找到整个计划的核心——“替死咒”的完整蓝图。
很快,在这座数据陵寝的最中央,他找到了目标。那是一个被无数条沸腾的、象征着最高级加密协议的暗红色锁链层层包裹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黑色数据球。
那股熟悉的、邪恶的、充满了恐惧与死亡能量的气息,正是从其中散发出来的。
这就是“替死咒”的核心蓝图。
林默用刚刚获得的最高权限,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些暗红色的锁链。当他的意识融入那颗黑色数据球的瞬间,一股庞杂而又冰冷的信息洪流,狠狠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仪式的完整运作规则。看到了李洞明是如何像一个冷酷的社会工程师一样,筛选出那些心理最脆弱、最容易被操控的信徒,将他们培养成一个个建立献祭“基站”的工蜂;看到了他是如何设计出“替死咒”这个恶毒的程序,将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情绪,像收集太阳能一样,转化为可以被量化的“生命能量”;他甚至看到了整个计划令人不寒而栗的最终阶段——一场史无前例的、以整个南城市民的集体恐慌作为能源供给的、为他自己举行的大型“飞升”仪式。
林默的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的寒意。李洞明不是在犯罪,他是在用一种工程师的、冷酷到极致的理性,在设计一件“产品”。一件功能明确、步骤清晰、能够让他摆脱死亡、成为“神”的终极产品。
而在这份蓝图的最核心,一个被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的模块,正在疯狂地闪烁着红光。那是一段被强制激活的、正在实时运行的数据流。
那不是计划图,也不是日志文件。那是一个……监控窗口。
当林默的意识,仿佛宿命般触碰到那个窗口时,一幅清晰无比的、来自现实世界的画面,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那是一间昏暗、潮湿的地下室。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铁锈和霉菌混合的气味,让人作呕。墙壁上,布满了用荧光涂料绘制的、与“替死咒”图腾完全一致的诡异符号,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地下室的中央,摆放着一个由不锈钢打造的、如同屠宰场里的操作台般的祭坛。
一个穿着昂贵西装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像牲畜一样,被死死地按在祭坛上。
林默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认得那个男人。那是张伟,一家小型软件公司的老板,也是他们根据线索分析出的、除苏晴父亲之外的另一条重要关联人。他是“神龛”计划早期的投资人之一,后来因为害怕而退出了。陈婧的行动队,在两个小时前,刚刚试图联系并保护他,却发现他连同家人一起,离奇地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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