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轩的狂笑声在压抑的病房里回荡，充满病态扭曲的快意，像生了锈的锯子反复拉扯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修罗场。一个真正的情感修罗场。
慕清颜被顾景轩用冰冷的枪口死死抵着太阳穴，勒得几乎无法呼吸，身体因缺氧和愤怒微微颤抖，但眼神始终没离开傅云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和求饶，只有近乎决绝的信任——她相信他，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而傅云霆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雕像僵在原地，那双总能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鹰眸此刻写满前所未有的挣扎与痛苦。一边是用生命去爱、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女人，另一边是敬若神明、视为人生灯塔的班长的唯一血脉。这个选择题比顾景轩之前设下的任何圈套都更残忍无解，因为它考验的不再是智谋或武力，而是人性，是那份早已刻入骨髓的名为“情义”的枷锁。
“怎么，不选了？”顾景轩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脸上笑容愈发狰狞得意，“我们的‘龙牙’战神也会有犹豫的时候吗？我来帮你一把怎么样？”
他勒着慕清颜脖子的手臂猛地收紧！“呃……！”慕清颜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发出痛苦的悲鸣。
“别动她！”傅云霆和另一个苍老的声音竟然在同一时间嘶吼出来——是宋江山！那个一直像局外人一样沉默坐在沙发上的老人终于站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痛苦和悔恨。他看着眼前荒诞惨烈的一幕，看着自己彻底沦为魔鬼的亲生儿子，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流下两行滚烫的泪水：“住手……景轩……住手吧……别再一错再错了……算爹……求你了……”
“爹？”顾景轩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回头看着名义上的父亲，眼神里充满无尽嘲讽和恨意，“现在你知道是我的爹了？在我像野狗一样被人收养、受尽白眼欺凌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为了往上爬不惜出卖一切、双手沾满鲜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跑出来让我住手？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嘶吼着，情绪彻底失控：“今天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然后再让他杀了你这个他最敬重的班长！我要让他这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哈哈哈哈！”
“疯子……”傅云霆看着他状若疯魔的模样缓缓闭上眼睛，他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今天在这里必须有一个了断，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挣扎痛苦的眼眸已重新恢复一片死寂的冰冷，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压抑的深海。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突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在所有人注视下缓缓移动，从顾景轩的眉心移开，然后指向了那个满脸泪水、眼神里充满绝望与解脱的老人——宋江山。
“不……！”慕清颜的瞳孔瞬间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傅云霆发出绝望悲鸣！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真的要为了救她而亲手杀死自己最敬重的班长？！
而顾景轩愣住了，脸上的狂笑僵在脸上。他本以为傅云霆会选择杀了自己，或者会因为犹豫被自己拖入更深的深渊，却没想到他竟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父亲？！这个选择超出了他扭曲病态思维的理解范畴！
只有宋江山在看到傅云霆的枪口指向自己时，痛苦的脸上缓缓露出欣慰解脱的笑容。他知道这个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兵终于做出了最艰难也最正确的选择，没有被“情义”绑架，依旧是那个将国家和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的“龙牙”战士。因为他知道一旦慕清颜死了，傅云霆就会彻底崩溃，一个崩溃的战神对国家将是何等巨大的损失。而他宋江山，一个苟延残喘三十年的废人、犯下滔天大错的罪人，命早已不值钱，如果能用这条残破的命换回傅云霆的未来和他心爱女人的安全，值了。
“开枪吧。”宋江山看着傅云霆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平静充满慈爱，“清羽。别怕。班长……不怪你。”
“不——！”慕清颜眼中流下血泪，剧烈挣扎着想要挣脱顾景轩的束缚！她不要！不要傅云霆为了她背负弑杀恩师的罪名，不要他这辈子活在这样的痛苦之中！“傅云霆！你开枪啊！”她突然冲着他嘶吼，声音凄厉决绝，“你杀了我！杀了我！我求求你！杀了我！不要管我！杀了他！为你的兄弟们报仇！”
她竟然在求死！要用自己的死来成全傅云霆的“大义”，让他不必再做这道残忍的选择题！
傅云霆看着她梨花带雨却写满决绝的脸，心像被刀反复切割，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剧烈颤抖。
而就在所有人都被逼到情感和意志最极限的这一刻，顾景轩这个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疯子，精神终于在这场超出预期的惨烈情感风暴中彻底崩溃了！他看着一心求死的慕清颜，又看了看宁愿被最爱的兵杀死也要保护他们的父亲，再看看为了一个女人竟敢杀最敬重恩师的傅云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才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算计了一辈子，背叛了一辈子，追求了一辈子所谓的“力量”和“权力”，到头来所拥有的一切，在眼前这三个人那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情”与“义”面前，竟然是那么不堪一击，那么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松开勒着慕清颜的手，也放下抵在她太阳穴上的枪，像被抽掉所有力气的木偶踉跄后退两步，然后缓缓举起枪，在所有人震惊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都结束了……”他喃喃地说，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结束了……”
他的手指缓缓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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