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内,时间的概念早已模糊。
赵小二盘坐的身形,此刻仿佛化作了一尊石雕,唯有周身隐隐蒸腾起的、因高温而扭曲的空气,以及体表那层厚厚的、已然干涸板结的灰黑色污垢壳,昭示着此前经历的剧烈变化。
他的体内,正进行着筑基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丹田之中,那方灵液池塘已然颇具规模,波光潋滟,清澈的液态真元占据了丹田九成九的空间。神识覆盖三百丈,明察秋毫,内视己身如观掌纹,对力量的掌控臻至一个新的境界。
从任何角度来看,他都已无限接近于一位真正的筑基修士。
然而,就是那最后的一分,那将整个丹田空间彻底化为液态真元之海,让生命层次完成终极一跃的最后一步,却如同天堑,横亘在前。
丹田最边缘,最深处,仍有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顽固的气态灵力,如同最顽固的礁石,牢牢盘踞。
这层屏障,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它并非实体,更像是规则所化,是凡与仙之间,那一道亘古存在的门槛。唯有凭借自身的力量,凝聚所有,一鼓作气将其冲开,方能鱼跃龙门,真正踏入筑基之境!
赵小二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剖析着这最后的阻碍。
他能“看”到,每当液态真元的浪潮试图漫过这最后的区域,将那稀薄的气态灵力同化时,就会遇到一股无形的斥力。这股力量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他自身生命形态的某种“惯性”,一种对旧有形态的最后眷恋与坚守。冲破它,意味着彻底的告别,意味着生命形态的根本性重塑。
外界涌入的灵气依旧磅礴,但在《龟息养元术》的调控下,变得如同温顺的绵羊,不断转化为新的液态真元,注入池塘。池塘的水位在缓慢而坚定地上涨,试图以水磨工夫,自然而然地漫过那道门槛。
但赵小二知道,不行。
这种温和的方式,或许最终也能成功,但耗时太久,且充满了不确定性。筑基过程引动的天地灵气异象不可能持续太久,一旦外界灵气补给减弱,而自身又未能一鼓作气冲破关卡,很可能导致前功尽弃,甚至真元反噬,修为大跌。
他必须主动出击,凝聚所有力量,发起最后的冲锋!
“最后关头!” 赵小二在心中发出一声低吼,如同对自身的战前动员,“凝心静气,冲破它!”
他首先做的,是极致的收敛。《龟息养元术》运转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不仅收敛气息,更收敛所有纷杂的念头,将因为神识暴涨而变得异常活跃的精神力,如同收网般,牢牢束缚在识海核心。心中一片空明,唯有那最后一道屏障,以及冲破它的绝对意志。
紧接着,他停止了对外界灵气的平和吸纳。心念一动,那盘旋在洞府上空的庞大灵气漩涡,猛地一滞,然后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姿态,疯狂加速旋转!更多的天地灵气被强行掠夺、拉扯过来,形成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的灵气光柱,悍然灌入!
“轰——!”
更为凶猛、更为原始的天地之力涌入体内,经脉再次传来胀痛感,但经过彻底淬炼的肉身已然能够承受。赵小二引导着这股新力,不再融入真元池塘,而是直接化作一股狂暴的洪流,与丹田内已然蓄势待发的磅礴真元合流!
“哗啦——!”
原本平静荡漾的灵液池塘,瞬间沸腾!所有的液态真元,在这一刻被赵小二的意志完全调动,放弃了平日的温顺,展现出其作为高度凝聚能量的狂暴一面!
它们咆哮着,汹涌着,如同被飓风掀起的海啸,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朝着丹田边缘那最后一片区域,那无形的屏障,发起了总攻!
第一次冲击!
“嗡——!”
丹田剧震,那无形屏障纹丝不动,反而传来一股反震之力,让赵小二气血翻腾,神识摇曳。真元海浪被生生挡回。
“不够!力量还不够集中!” 赵小二瞬间明悟。他操控着神识,不再仅仅是引导,而是如同锻打铁胚的铁匠,开始强行压缩那汹涌的真元海啸!
神识化作无形的巨掌,狠狠向内挤压!沸腾的真元被极限压缩,范围越来越小,但其中蕴含的能量密度却呈几何级数攀升!原本如同海啸般的浪头,被硬生生压缩成一道高度凝聚、闪烁着刺目光芒的液态真元钻头!
这钻头,凝聚了他此刻九成九的液态真元,凝聚了他暴涨的神识之力,凝聚了他坚定不移的道心,更裹挟着那一股新注入的、充满野性的天地伟力!
第二次冲击,蓄势待发!
赵小二的额角青筋暴起,全身肌肉紧绷,那层干涸的污垢壳甚至因此而裂开细密的纹路。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无论是肉身、经脉、还是神识,都在这极致的压缩与操控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心志如铁。
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山村爷爷的临终嘱托,杂役院的艰辛,废丹房的孤寂,王小虎的笑容,张昊的沉默,孙倩的丹药,周毅师兄的豪迈,柳如烟师姐的温婉,师尊吴清风的谆谆教诲……还有,外门大比上,面对强敌,一剑定乾坤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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