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鹏从公文包里掏出个东西,放在凌峰手里。那东西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的凉意,形状像一颗被磨平棱角的鹅卵石。凌峰摊开手——是一颗子弹壳,黄铜色的表面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峰鹏”。
二十年前,他们在警校的靶场,用刺刀在子弹壳上刻下彼此的名字,说要“一辈子当兄弟,一辈子抓坏人”。
“明天早上八点,分局会议室。”赵鹏拿起公文包,走到门口时停住了,“局长说,这案子,只有你能破。”
门“砰”地关上,楼道里传来他下楼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踩在凌峰的心上。凌峰握紧手里的子弹壳,指腹摩挲着“峰鹏”两个字,粗糙的刻痕硌得他生疼。窗外的阳光渐渐暗了下去,菜市场的喧嚣也平息了,只有远处传来的警笛声,隐隐约约,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2. 深夜:土豆堆里的“眼睛”与未拆封的警徽
凌峰坐在黑暗里,没开灯。卷宗摊在茶几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在照片上——第七个受害者躺在废弃工厂的水泥地上,左手空空的,无名指的位置留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嘴里鼓鼓囊囊的,露出半截沾着泥的土豆。
他点了支烟,烟雾在月光里凝成白色的雾。六年前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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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受害者:女大学生,在学校后山被发现,左手无名指缺失,嘴里含着土豆。土豆上有她的齿痕,齿缝里卡着一根白色的纤维——后来查明是工厂的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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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受害者:菜市场的屠夫,在肉摊后巷被杀害,左手无名指被整齐切断,嘴里的土豆沾着血,土豆皮上有刀刮的痕迹,像在刻什么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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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个受害者:退休警察,死在自己家的浴缸里,左手无名指被煮得发白,嘴里的土豆已经发芽,嫩芽从他的嘴角钻出来,像一根绿色的舌头。
当年他追查到最后,锁定了嫌疑人张建军——一个在城郊种菜的农民,外号“土拨鼠”,因为他总在夜里偷偷刨别人家的土豆地。抓捕那天,张建军拿着锄头反抗,凌峰的左手无名指被他的镰刀划破,血流进土豆地里,和泥土混在一起,变成暗红色。后来张建军在看守所里“畏罪自杀”,用磨尖的牙刷柄割了腕,现场只留下一句血字:“我不是土拨鼠”。
案子就这样结了。凌峰却总觉得不对劲——张建军的右手有旧伤,根本不可能用镰刀划出那么精准的伤口;他嘴里的土豆,品种和案发现场的土豆不一样;最重要的是,他自杀前一天,还托人给女儿带了句话:“爸爸很快就回家,给你煮土豆炖肉。”
“我不是土拨鼠……”凌峰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卷宗上张建军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囚服,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像在等待什么。
突然,阳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凌峰猛地站起来,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当武器的东西。月光下,阳台的土豆堆里,有个东西在动。
他一步步走过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土豆堆最上面,一颗沾着湿土的土豆正在微微颤动,像有生命一般。凌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土豆——
下面藏着一只灰色的小老鼠,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绿的光,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土豆根须,根须上挂着片白色的纤维,和第一个受害者齿缝里的纤维一模一样。
小老鼠扔下根须,“吱”地叫了一声,钻进土豆堆深处,不见了。
凌峰的呼吸骤然停止。他捡起那片纤维,对着月光看——纤维上有个细小的黑色印记,像用指甲掐出来的图案。他想起卷宗里第三个受害者嘴里的土豆皮,上面也有类似的图案,当时技术科说“是泥土自然形成的痕迹”,可现在看来……
他冲进厨房,打开橱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他脱下的警服,叠得整整齐齐,警号被一块红布盖住,像盖着一具尸体。凌峰颤抖着手掀开红布,警号在月光下闪着冷光:“0”。
二十年前,他第一次穿上警服时,对着镜子把警号摸了又摸,觉得这串数字比任何勋章都荣耀。三个月前,他把警服叠起来时,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碰它。
“我已经不是警察了……”他对自己说,可声音却越来越小,像被风吹散的烟。
窗外的警笛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更近,仿佛就在楼下。凌峰拿起警服,手指抚过肩章上的警徽——那枚银色的徽章,在月光下像一只睁开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他想起赵鹏临走时的眼神,想起张建军的血字,想起第七个受害者空洞的左手,想起李大姐指甲缝里的泥垢,想起自己无名指上的疤……这些碎片像拼图一样,在他脑子里慢慢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土拨鼠……”凌峰握紧警徽,徽章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你到底是谁?”
深夜的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土豆的泥土味和远处的血腥味,在屋里打着旋。凌峰把警服套在身上,扣子一颗颗扣到最上面,警号贴在胸口,冰凉的金属透过衬衫,烫得他皮肤发疼。
他走到镜子前,月光下,镜中的人穿着警服,眼神锐利,嘴角紧绷,像二十年前那个刚毕业的警校生,又像三个月前那个决定脱下警服的疲惫中年人。左手无名指的旧伤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有些债,必须还;有些人,必须抓;有些真相,必须挖出来,哪怕要把自己埋进泥土里。
“明天早上八点。”凌峰对镜中的自己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坚定,“土拨鼠,我回来了。”
镜子里的人,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像二十年前那个在警校靶场上,对着赵鹏举起刻着名字的子弹壳时的笑容——带着少年人的莽撞,和警察的决绝。
阳台的土豆堆里,那只小老鼠又探出头来,幽绿的眼睛在月光下闪了闪,仿佛在说:“欢迎回来,凌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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