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当那个字从自己苍白干裂的唇间溢出时,苏婉婷感觉耗尽了灵魂最后一丝力气。
陆寒琛走了。
没有迟疑,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因为她那声用尽全力的“滚”而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他就像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任务,拿着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从容地消失在了病房门口。
那扇门隔绝了他的身影,也彻底隔绝了苏婉婷世界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无休无止的哀鸣,敲打在她破碎的心上。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带着雪松气息的古龙水味,此刻却如同毒药,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唔……”她猛地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骨髓抽取后的虚弱感如同巨大的浪潮,伴随着这灭顶的打击,再次将她淹没。她瘫软在病床上,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骼的软肉,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涩痛的干涸。她睁大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盏惨白的吸顶灯,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却无法闭上。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不久前的一幕幕。
那是在林薇薇病情加重,被下达病危通知书之后。
陆家别墅,那个她住了三年却依旧感觉冰冷空旷的“家”。陆寒琛第一次主动来到她的卧室,在那个他们几乎从未同床共枕过的夜晚。
他站在她的梳妆台前,背影在昏暗的壁灯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
“婉婷。”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沙哑,失去了往日的冷硬。
苏婉婷当时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闻声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他很少这样叫她,大多时候是连名带姓的“苏婉婷”,或者直接省略称呼。
她回过头,看到他眼底密布的红血丝,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恳求的神色。
她的心,瞬间就软了。
“薇薇……需要骨髓移植。”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配型结果……只有你的符合。”
苏婉婷愣住了。她见过林薇薇几次,那个美丽娇弱、如同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是陆寒琛心头的朱砂痣。她知道自己比不上,也从未想过要去比。可捐骨髓……
“医生说了,亲属之间匹配度更高,但薇薇是孤儿……”陆寒琛走近几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这个俯首的姿态让她震惊得几乎屏住呼吸。
他仰头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她从未得到过的专注和……痛苦。
“婉婷,算我求你。”他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他的手心很凉,带着微微的颤抖,“只有你能救她了。她不能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苏婉婷看着被他握住的手,看着他眼底真切的哀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她爱他啊,爱得卑微,爱得失去了自我。明知道他去救的是他心爱的女人,明知道这可能会让她自己陷入未知的健康风险,可当他这样看着她,这样“求”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只要你答应,”陆寒琛急切地打断她,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眼神灼灼地盯着她,许下了他这辈子对她唯一的、也是最为残忍的承诺,“以后我会好好对你,我们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提离婚的事。苏婉婷,救我她,陆太太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
“陆太太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
这句话,如同魔咒,又如同蜜糖,瞬间麻醉了苏婉婷所有的理智和顾虑。
永远……
多么动人的字眼。
她渴望了那么久,期盼了那么久,不就是希望能得到他一丝一毫的垂怜,希望能守住这个她拼尽全力才得来的、在他眼中或许一文不值的“陆太太”名分吗?
那一刻,巨大的狂喜和卑微的期盼冲昏了她的头脑。她忽略了他语气里不易察觉的急切,忽略了他眼底深处那抹复杂的、她看不懂的情绪。她只看到了他的“真诚”,听到了他的“承诺”。
她像个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这根唯一的、看似坚不可摧的浮木。
她反手紧紧回握住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和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承诺上。她用力地点着头,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不是因为害怕手术,而是因为……他似乎终于看到了她的存在。
“我答应你,寒琛,我答应!”她哽咽着,声音里带着献祭般的决绝,“我救她,我救林薇薇!你要记得你说的话,我们好好过日子……”
陆寒琛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抬手,有些僵硬地擦去她的眼泪,动作算不上温柔。
“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便松开了手,站起身,恢复了那副疏离的模样,“我会让医生尽快安排检查和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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