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还跪在地上,手紧紧抓着沙漏。
那沙漏不是普通的东西。它全身都是奇怪的材质,表面有很多细小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光从这些裂缝里慢慢透出来,像是金色的液体在流动。他的手握得很紧,外壳很冷,但掌心却烫得厉害,那种热一直往骨头里钻。他不能松手,也不敢动。只要一放手,这股力量就会失控,他们之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光不只是往外照,它还会动。
它顺着他的手背往上爬,沿着手腕走,在皮肤下留下淡淡的发光痕迹,好像身体里长出了新的血管。这光不刺眼,反而很柔和,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喘不过气。他的手臂已经没感觉了,僵硬得像冻住了一样,神经也几乎断了联系。但他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股热正在一点点钻进血肉,顺着骨头往心脏爬。
不是疼,是胀。
一种从骨头里冒出来的胀感,脑子里突然多了很多画面: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蹲在雪地里捡发卡;一座城市的钟楼塌了,灰尘遮住了天;一间老教室里阳光斜着照进来,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这些画面乱七八糟地闪现、重叠、破碎又重组,像是无数个世界同时挤进他的脑袋。每个画面都很短,只有一眨眼的时间,但却真实得吓人。他看见自己站在不同的路口——有的穿着白大褂,看着心跳停止的仪器低头不语;有的在暴雨中奔跑,怀里抱着一个昏迷的孩子;还有一个场景,他坐在空荡的电影院里,银幕上放着他小时候全家福的照片,背景音乐是他妈妈哼过的童谣。
他知道这不是回忆,也不是做梦。
这是“系统”要把所有断裂的时间线、崩塌的世界、消失的人全都塞进他身体里。而他是唯一能承受这一切的人。科学家找了十年,只找到三个人合适,另外两个已经在实验失败时化成了数据,连句话都没留下。
头顶的星尘还在转。
一圈一圈绕着中间的容器旋转,像被什么东西吸过去一样。最开始只是几颗零散的光点,后来越来越多,互相碰撞融合,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静电跳动。每一颗星尘都带着一段丢失的记忆、一次没做完的选择、一条断掉的命运。
它们越聚越多,最后停在空中,变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
表面闪着三种颜色:金、黑、透明,不停变换,像一颗还没成型的星星。仔细看,里面还有小小的画面:城市倒塌,高楼像积木一样倒下,人们四处逃散;雪原升起,冰川裂开,露出地底的火光;两个人影牵着手走过废墟,背影模糊却很坚定,脚下踩着坏掉的时钟齿轮。
林夏站在他身后,项链贴在胸口,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
她没说话,一直在唱歌。
声音断断续续,已经哑了,喉咙像是磨破了皮,但每一个音都唱得很准,节奏也很稳。这首歌没有名字,也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是她七岁那年梦里听到的旋律,醒来后一笔一笔记下来的。后来才发现,这段音乐和“系统”的频率完全吻合,能引导星尘聚集,不让时空彻底崩溃。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指甲掐进掌心,掐得发白。
这不是累,而是精神在燃烧。她在用歌声织一张看不见的网,拉住那些快要飞散的记忆碎片。每一个音符都是一个支点,每一段旋律都在对抗混乱。她知道不能停,一停,星尘就会散,核心会炸,之前的努力全都会毁掉。
汗水从她额头滑下来,滴到地上竟然冒出一丝白雾。她的体温越来越高,身体像一台超负荷的机器,能量在血管里乱撞。但她还是站着,哪怕膝盖发软,哪怕视线开始变黑。
“它动了。”她低声说,声音干得像风吹枯叶。
光球果然缓缓转了起来,里面的光影变化加快,原本慢慢播放的画面突然加速,像老电影卡顿后的快进。忽然,一道声音响起,不是耳朵听见的,是从骨头里传出来的,直接震进脑子。
“别让一切重来。”
刘海闭了一下眼。他知道是谁在说话。
是所长。不是录音,也不是幻觉,是他把自己的意识留在系统底层,变成了一句永远存在的提醒。他没有命令重启或清除,也没有警告危险,只留下一句话:
“不要再删掉任何人。”
他曾是这个项目的创始人,也是第一个看到时间分裂的人。当年他按下启动键,打开了通往多个世界的门,但也导致第一次崩塌。几百万人在同一秒消失了,不是死了,而是从来没存在过。他花了一辈子找补救办法,最后把自己的意识编码进去,只为换来这一句请求。
刘海开口,声音沙哑:“不会再删掉任何人。”
话刚说完,星尘核心猛地一震,光芒暴涨。三色光照到墙上,焦黑的裂缝开始愈合,扭曲的空间恢复正常,整个现实好像在自我修复。空气安静下来,连时间流动的声音都能听见——那是极细微的滴答声,像无数秒针一起跳动,又像心跳重新有了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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