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霆在昏迷了数十个小时后,终于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被转入了这里进行密切监护。
他依旧虚弱得厉害,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浅而费力。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时,总算重新汇聚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江晚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她看着护士为他调整输液速度,检查伤口,记录生命体征。整个过程,她的目光都落在傅寒霆脸上,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包括他看到她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难辨的情绪。
有庆幸,有关切,有愧疚,或许……还有一丝被她捕捉到的、类似于“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深沉。
直到护士做完一切,轻声离开并带上房门,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那种无声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对峙感,才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无声无息。
江晚没有动,也没有立刻开口。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恨了五年、怨了五年,却又在生死关头用身体护住她和孩子,如今虚弱地躺在这里的男人。白薇薇那尖锐刺耳、充满恶意的指控,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她的心头——“他身上的毒,有一部分是他自己默许的!”
她需要答案。不是从任何旁人口中,而是从他这里,亲口得到证实或否认。
终于,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床边,阴影笼罩了傅寒霆大半张脸。她俯视着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白薇薇抓住了。”
傅寒霆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只是那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起更加复杂的浪潮,有痛楚,有释然,还有一丝……近乎狼狈的坦然。
江晚没有等他回应,继续用那冰冷的、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她承认了长期对你下毒。通过汤品,通过你办公室的咖啡豆。”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核心的问题:
“但是她说……你早就有所察觉。你甚至……默许了这一切。傅寒霆,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傅寒霆闭上了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抵御某种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积攒开口的力气。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那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带着一种被彻底剥开伪装后的脆弱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苦涩。
“是。”他吐出一个沙哑的音节,承认得干脆,却沉重无比。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他承认,江晚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愤怒。
“为什么?”她的声音依旧维持着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拿你自己的命当诱饵?傅寒霆,你到底是有多自负,还是有多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傅寒霆看着她眼中那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自负?不把自己当回事?”他低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无力,“晚晚,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想活着,健康地活着……尤其是在知道你很可能还活着,还有了我们的孩子之后……”
他深吸了一口气,牵动了胸口的伤,眉头因剧痛而紧紧皱起,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剖析伤口般的残忍:
“大概在一年多以前,我就开始感觉不对劲。精力不济,偶尔的头痛,一些细微的神经反射异常……起初我也以为是压力过大。但次数多了,直觉告诉我没那么简单。”
“我私下找了信得过的医生,做了一些非常规的检查……结果指向了慢性神经毒素中毒,而且时间不短了。”他闭了闭眼,仿佛不愿回忆那段黑暗的时光,“我排查了身边所有人,所有可能接触到饮食的环节……线索断断续续,指向不明,但所有的蛛丝马迹,最终都隐隐指向了傅氏内部,甚至可能……与‘蝮蛇’有关。”
“那个时候,‘蝮蛇’已经开始对傅氏进行试探性的渗透和攻击,势头凶猛。而我,在明处,身边可能藏着不止一个内鬼,在暗处,还有一个庞大而神秘的对手虎视眈眈。”
他看向江晚,眼神里充满了当时孤立无援的沉重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决绝:
“如果我立刻清除内鬼,打草惊蛇,‘蝮蛇’必然会改变策略,隐藏得更深,或者发动更猛烈、更不可预测的攻击。傅氏很可能撑不住。而且……我怀疑,五年前你‘坠海’的真相,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我需要引出他们,需要找到确凿的证据,需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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