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霆醒来时,第一个感觉是肩膀处传来的剧痛,第二个感觉,是手被人紧紧握着。
他偏过头,看见江晚趴在他的病床边缘,睡着了。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承载着化不开的忧虑。她的手,冰凉而用力地抓着他的手,指节甚至有些泛白。
这副依赖的、脆弱的姿态,是五年来的第一次。
傅寒霆没有动,生怕一点点声响就会惊扰了这短暂得如同偷来的静谧。他贪婪地看着她的睡颜,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码头的枪声、飞溅的木屑、将她扑倒时怀里温软的触感,以及子弹撕裂皮肉时那灼热的痛楚……还有,她在混乱中,摸到那半张焦黑照片背面时,骤然变化的脸色。
“LS……”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母,眼底一片冰封的寒意。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视线的重量,江晚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有一瞬间的茫然和未褪尽的担忧,紧接着,那层熟悉的、冰冷的戒备如同盔甲般迅速覆盖了她清澈的眼底。她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握着他的手,直起身子,拉开了距离。
“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语调已经恢复了平素的冷静,“医生说你失血过多,但没伤到要害,需要静养。”
掌心的温暖骤然抽离,带来一阵空虚的凉意。傅寒霆压下心头的失落,试图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
“别动!”江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扶住他未受伤的那边臂膀,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随即又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语气生硬,“伤口裂开更麻烦。”
傅寒霆看着她这副别扭的样子,心底反而滋生出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暖意。他靠在升起的床头,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孩子们呢?”
“景珩带着昕玥和司辰在家,很安全,李妈和加派的保镖守着,放心。”她简短地回答,转身去倒水,背影透着疏离。
水杯递到他面前,透明的玻璃杯壁映出她纤细的手指。
傅寒霆没有接,只是看着她,声音低沉而缓慢:“昨天在码头,你很害怕。”
不是疑问,是陈述。
江晚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水面漾开细微的波纹。她垂下眼帘,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任何人面对枪口都会害怕。”她避重就轻。
“我不是说那个。”傅寒霆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住她,“你看到那张照片背后的字母时,在害怕。”
江晚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被戳破的慌乱,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警惕和一丝恼怒:“傅寒霆,你现在是病人,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盘问……”
“不是我。”傅寒霆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晚晚,五年前游轮上的事,与我无关。那个JW账户,是傅明辉和白薇薇的手笔,目的就是逼走你,或者……毁掉你。”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正面地提及五年前的冤屈,叫了她一声久违的“晚晚”。
江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尖锐的疼痛交织蔓延。她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证据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就凭那个死无对证的前财务副总监?傅寒霆,空口白话,谁都会说。你当年,不也是凭着一份伪造的视频和几句‘证人证言’,就给我定了罪吗?”
旧事重提,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剜开两人之间最深最痛的伤疤。
傅寒霆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是因为失血,而是因为那沉重如山的愧疚和无力辩驳的痛苦。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布满红丝,声音沙哑得厉害:“是,当年……是我蠢,是我瞎了眼,信了他们的鬼话,让你受了五年的苦……晚晚,我知道说一万句对不起也无法弥补,但我……”
“够了!”江晚厉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傅寒霆,收起你这套惺惺作态!你现在做这些,不过是因为我成了傅氏的股东,有了和你抗衡的资本,甚至可能威胁到你的地位!不过是因为你发现了孩子们的存在!如果不是这些,你会多看我这‘品行不端、心机深沉’的前妻一眼吗?你会去查五年前的所谓‘真相’吗?”
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傅寒霆的心脏。他想反驳,想告诉她不是的,这五年来他从未停止过寻找她,从未停止过怀疑那场“意外”,可所有的语言在铁一般的事实和她眼中深刻的恨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不等里面回应,门便被推开,陆深捧着一大束清新的百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和的笑容。
“寒霆,晚晚,我听说昨晚出事了,怎么样,伤得重不重?”他的目光快速在傅寒霆包扎着厚厚纱布的肩膀扫过,最后落在江晚明显带着怒意的脸上,眼神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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