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林三酒发现自己哭了。
清泉自右眼涌出,在血污中划开一道净痕……完整的《拉莱耶咏叹调》洗尽记忆污浊,却在更深处留下一片陌生的寂静。
指尖触到脸颊,一枚银鳞,触感冰凉。
它静静地贴在那里,仿佛已等候多时。
对林三酒而言,齿间咬着的铜缆即将崩断,风险并没有解除,甚至会加剧。那种不可控、无序、混乱的冲击,随时都能把他击垮。
记忆的潮水漫上心头,还在不断翻涌。
黑法老啃噬手臂的画面在眼前闪烁,无面灰衣人放置的纸鸟从意识边缘掠过。最终,所有的碎片都凝固在玻璃舱中——那个小雨永远静止的画面。
它们合力冲击着旋律筑起的脆弱堤坝。
破碎的哼唱声,在林三酒喉间颤动,这首歌曾在大歌剧院外听过,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浮木。
最后一个音符坠落时,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脚下的血泊无风自动。竖琴声跨越时间、空间而来,裹挟着海的咸腥,在他的感知深处回响。
“啪嗒~”
数据线从口中滑落,打破了寂静,它断了!
旋律戛然而止,林三酒不受控制地瘫软在地,右腿麻木,左腿痉挛,指尖颤个不停。
他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死死撑住扶手,凭借一股狠劲,将身体硬生生拔起。关节与骨骼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如同锈蚀严重的机械强行运转。
……他站起来了,胸腔剧烈起伏。
胸口密密麻麻的记忆刻纹,早已被血与汗浸末。他没察觉到身体的异常,随手撕下账单一角,用指尖蘸着仍在渗出的血液,写下了一个沉重的字:“债”。
碎纸片置于掌心,伴随着如梦般呓语:“只要债务尚未清偿,我的存在就无法被抹消,这是——真理。”
纸片既未分解,也未引燃,其粗糙的质感清晰地传递到指尖。
这个简单的物理事实,确认了他仍然‘存在’。
脚步向前拖行,在地面留下断续的湿痕。他循着通风管道送来的冷风,往回走,希望尽快离开地狱,回到天桥下3号口。
挪动到墙边,握住了排水口冰凉的铁栅栏。就在指尖接触金属的刹那,左手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
一片边缘微卷的银色鱼鳞,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鳞片表面的复杂纹路,既似树木的年轮,又如同凝固时间的波涛。
“大歌剧院的那枚鳞片?它怎么在这里?”未等他有所动作,鱼鳞已自行吸附在皮肤上,一股凉意渗透进去。
一个女人的声音直接在他听觉中枢响起,缥缈得如同隔着深水:
“鱼鳞指引方向,警惕所有镜子。”
声音潮水般后退,没留下任何重复的余韵。
林三酒捏起这片来历不明的鱼鳞,审视片刻。随后将其覆在早已失明、质地僵硬的左眼球上。一股凛冽的寒意,瞬间涌入,直达脑髓,周围的背景杂音显着衰减,脑细胞在快速降温,那些疯狂、混乱、让人崩溃的认知污染开始褪去。
这种奇异的体验,感觉上更接近于一种强制性的……系统清理。
将鱼鳞妥善收进内袋,跟写有“小雨”名字的催收单,并列放置后。
林三酒转向排水隧道,摸索着往回爬。
生锈的铁栅栏被强行拉开一道可供通行的缝隙,碎锈簌簌落下。他弯腰钻入,膝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磨蹭出伤口。隧道内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一个微小的光点,映出地下积水的冰冷反光。
在昏暗中跋涉,每一步都踏入积水,发出规律的哗啦声。身后湿冷的墙壁上,蜿蜒的水渍无意间勾勒出一个数字:13.
林三酒扭头张望,视线扫过,并未停留。
这个见鬼的数字,如同命运刻印,从车牌到城市环带,再到自身序列,无处不在。
约摸十分钟后,隧道开始呈现向下的坡度。身体重心前倾,空气愈发滞重稀薄。
此时,一直缠绕在左手腕、状似休眠的透明触手,毫无征兆地收缩了一下。
林三酒骤然停步,抬头望向隧道尽头。那里的光点稍显清晰,映出一扇半开的铁门,门后是纯粹的黑暗。
门框上蚀刻着几近模糊的标识:
「非欧几里得路径·下行专用」
林三酒有点发懵,他从未在任何官方记录中见过这个标识,但其传达的异常性不言而喻。这类通道通常不会标注于地图,它们只对特定的“用户”开放。
“娘的,我可能脑子烧糊涂……迷路了!”
审判所就在身后,老陈不知道啥时候冒出来。没得选,只能继续向前。腕上的透明触手再次活跃,从手腕滑向手背,指向明确。抬起左手,发现之前放置鱼鳞的掌心,留下了一道淡银色的鳞状印记。
标记?激灵一个哆嗦,但没时间深究,必须快点离开。
推动铁门,下面的轴承发出干涩的呻吟。
后面是更狭窄的匝道,金属格板在脚下发出空荡的回响。两侧没有实体墙壁,只有无尽翻涌的灰白色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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