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推着电驴穿过铁门。
通道尽头的黄灯在锈墙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都渗出不知名的液体。
他把电驴靠在拐角,自己贴着墙走。
头顶管道滴水频率与他心跳同步:滴、滴、滴……三秒一次,像在倒计时读秒。
一滴落在手腕上,顺着灰烬抄写的配方往下淌——配方字迹在手心晕开,变成“火候七分”。
他摸了摸左眼,棉布条浸透了,血还在流。
灵视闪了一下,屏幕花的不成样子,他敲了两下脑袋,没用。 这玩意儿快撑不住了,像一锅煮过头的粥,彻底糊了底。
前面又是道铁皮门,半开着。
林三酒从背包里掏出吃剩下的苏打饼干,掰碎了撒在门口地上。 一只老鼠从墙缝钻出来,闻了闻饼干,撇过小脑袋直接跳过,头也不回地撞进门缝,消失在黑暗里。
推开门,后厨是空着的,没人。灶台炔黑,锅倒扣在架子上。角落堆着几袋灰白色粉末,标签写着“陨石灰”——字迹歪斜,但“陨”字最后一笔,林三酒熟悉,看着是焦爷的签名特色。
正中央摆着个铁盆,里面半碗炒饭,米粒发干,表面结了一层油膜。
他走近,端起来,碗底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抽出来一看,呼吸停了半秒——张记面馆的老板娘。
扎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笑。 背景是那种老式瓷砖墙,上面挂着电子闹钟,时间停在十一点五十八分。 照片右下角,焦爷的签名在反光。
林三酒盯着照片,突然明白过来: 这饭是留给老陈的。
“焦爷……”他喃喃。
铁盆里的饭突然泛起暗红微光,一闪即逝。 一股奇异的怪味升起来——酱油烧焦的甜香,混着一丝金属腥味。
这时,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咣??~”——门被一脚踹开。
老陈墙一样堵在门框,锈铁册悬浮在他面前,红光一扫,在林三酒脸上打了个叉。
老陈的机械臂展开,关节咔咔作响。
“L-378,非法接触熵增载体。”
老陈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夹杂着低频电流的嗡响,“你窃取已登记危险物品。存在编码确认,判处即时清除。”
林三酒嘴角抽了一下,他知道现在不能跑。
真坐实了“污染者”身份,追查小雨的线索会断,路会彻底封死。再说了,怎么跑?那个胳膊会飞,不到一秒就会把他撕成碎片。
他端着碗,突然向前一步,把整碗炒饭扣向老陈的机械臂。
“咔嚓~”碎在铁臂上,米饭散开,油星溅在铁册封面上。 几粒米黏在老陈的肘关节处。
“你说我偷?你姘头说做饭是‘要给人吃的’!”
老陈脑回路直接卡死,僵在那儿,铁册猛地一震,页面自动翻动,哗啦啦响……但翻到的不是林三酒的员工编号L_378,而是焦爷的旧菜单。
上面“火候七分”被红笔圈出来,旁边还写着“老陈,多加个蛋”。 铁册嗡鸣起来,频率很低,像是在嘲笑某人。
老陈的机械臂垂了下来,但整个人还在抖。
血肉部分的手指在抽搐,鬓角渗出银灰色液体,顺着太阳穴往下淌——那是系统在惩罚他的“人性复苏”。
“L_378,滚出去,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林三酒没有离开,反而从地上捡起照片,上面还沾着饭粒。随手拂去,捏在手心,声音放的极低:“她给你煮了三年面。但你连她最后做饭的味道都记不清吧?”
老陈晃了一下,后背撞上门框。
就在这时,铁盆里的饭突然沸腾起来。 米粒自动跳起,然后排列成“J-07”,又变成“林小雨”,再变成“别来”——这两个字刚成型,就被一股无形力量抹去,又变成了“欢迎光临”。
一股浓香炸开,老陈的鼻翼动了动。在这一刻,他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像是咽了口唾沫。
林三酒看着老陈,他知道这味道,对别人来说是剧毒,是污染,是通往世界末日的钥匙。 但对老陈来说,这是家的味道,不仅无害,对身体反而有好处。
焦爷当年坚持每天做炒饭、煮面、炖汤,不是为了谁吃的好,是想让天机局的这栋楼里还有点人味。
而老陈,曾用自己的高级权限,把焦爷的污染记录从系统里删除掉。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系统开始怀疑判官的执法能力。
所以,后来老陈就不再来食堂了,他怕自己哪天闻到这味,会莫名其妙地失控,忘了自己是谁。
林三酒没再说话,手里攥着那片照片,看着老陈一点点从机械状态里挣出来,人的那一面开始缓慢复苏。
铁册还在发光,那条焦爷的记录没有消失。
“你说的没错!”
老陈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她的确说过,做饭就是给人吃的。”
林三酒点头,“所以这饭不该锁在档案里,也不该被当成不能看的证据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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