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4日,新沪市的临港老城区。
天快亮了,楼道里那股铁锈味还没散。
林三酒没有睡觉,只是呆坐在床沿,望向窗外,手指不自觉地在钱包边缘摩挲了几下,又把纸鸟抽了出来,折得更小,塞进裤兜。
他没再看镜子,脸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再说,脸上的那一拳是自己打的,面具是自己戴的,怪不得谁。
反正,辣条还有,POS机还能扫码,又是新的一天,人还活着。
他站起身,帆布包甩上肩,推门出去了。
老楼走廊的灯是坏的,没去摸开关,直接往下走。脚步声在空楼梯间回荡,老旧的管道在滴嗒漏水,空气里飘着水锈味,身后像是有人跟着他的影子,没有回头——他知道那不是别人,是他窃取五段人生留下的残响。
走到临港夜市后巷时,天刚蒙蒙亮。
走鬼还没推车出来,地面湿漉漉的,几只流浪野猫蹲在垃圾桶,扒拉着在啃昨晚的鱼骨头。他绕过B区3号通道,拐进一条废弃小街,尽头是几栋废弃的教学楼,老师和孩子们早几年搬去新城区了。
现在,老楼的外墙已经剥落,玻璃全碎,只剩几扇铁皮门歪挂在框上。
林三酒爬上二楼,穿过满地废纸的走廊,停在一间教室前。
门牌掉了,门缝里渗着银光,像水银在爬。
他认得这地方——五年前妹妹失踪那天,监控最后拍到她走进的心理辅导室,就是这个位置。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一面穿衣镜孤零零立在墙角,镜框裂了一半,上面全是灰,已经照不出人影了,只有一片灰白。
他走近,抹了一把镜面,灰扑扑的总算透了点光。左眼灵视开启,屏幕一闪,蓝屏,重启三次都没用。
耳后接口,又开始嗡鸣,低得几乎听不见,但牙齿能感觉到震动。
伸手轻触镜面,一股反作用力弹回来,掌心发麻。再试一次,仍然被推开。镜面没有动,可周围空气开始扭曲,墙皮簌簌往下掉,裂缝里慢慢渗出那种液态银光。
手伸进裤兜,把纸鸟拿出来,展开后,轻轻按在镜面。
「我今天跑了217单,还差3单达标」
白纸黑字,一贴上去,镜子震了一下。
那银光顺着纸角边缘爬开,活物一样游走。
镜面开始软化,指尖一压,竟陷了进去,温温的。
镜中还是自己那张歪脸。
可几秒后,镜中人缓缓抬头,嘴角往上吊诡地扯了一下——那不是他的表情,太整齐,太平静,没有丝毫情绪。
有只手就在眼前从镜里伸了出来。
灰蓝色外卖服袖口,指甲微黄,虎口有疤。
他见过这手,在POS机弹窗里,在面具记忆里,在去东城的路上,在高架桥那儿,在追着他跑的配送员身上。
这只手一把扣住他手腕,力气很大,皮肤接触的瞬间,三酒脑子里闪过一个订单编号:TS-037。
配送员从镜中一步跨出来。
整只脚落地时,地面没声音,可天花板的灰尘“哗”地抖了一层。
跟昨晚一样,穿着全套临港配送制服,头盔夹在腋下,这次手里拎着的不是保温箱,而是一个空餐盒,盒子上印着“已完成”,收件人那栏写着“林小雨”。
他站定后,声音传来,像录音机里的播报员:“林先生,您的存在税订单,该确认了。”
林三酒甩了一把,没挣脱,但也没说话。
他盯着对方的脸——眼眶深陷,眼袋浮仲,嘴唇干得起皮。这不是假脸,是真人,至少曾经是。
“我没下单。”三酒勉强挤出三个字,有点慌。
“你要收钱,得先证明她收到了。”他掏出最后一包克苏鲁联名辣条,撕开,塞进嘴里,猛嚼了一口。咸腥味炸进鼻腔,耳朵里的嗡鸣退了半寸,“她人在哪?你送的是什么?地址在哪?发票呢?”
外卖员的瞳孔忽然动了……
一团漆黑的漩涡,里面浮出一幅画面:国企家属的老社区,六楼阳台,那时天还是蓝的,不像现在的青紫色,微风吹起一条粉色小裙子,白色的衣架晃悠,裙摆一荡一荡。那是他们家,十年前的事。妹妹七岁,妈妈还在世,晾衣服时总爱哼着张清芳的歌。
林三酒喉咙一紧,眼眶立刻红了。
“该死的!”
他知道这招——用记忆当刀,划开防线。
三酒没退,反而向前半步,右手还陷在镜面里,左手捏着辣条包装纸,往外卖员眼前一晃:“你看清楚,这是限量款,防伪码能查到出厂批次。你这盒子连条形码都没有,冒充配送平台,想骗谁?”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外卖员愣住了!
镜面开始波动,层层涟漪荡开。
银光深处,一道身影闪现——十七岁的林小雨,穿着校服,站在一片漂浮的纸鸟中间,手里正在折一只新的。她抬起头,望向这边,眼神安静,没喊哥,也没挥手。
就这一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