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人群,没人拦他,也没人看他。
一个穿汉服的女孩举着灯牌直播,镜头扫过他,画面直接卡顿三秒,重启后自动切到别处。
三酒知道为什么……
越靠近那面镜子,身上的“异常值”就越高。
世界开始排斥他。
他正从“可识别个体”,滑向“未登记异常”。
镜子就在烧烤摊和奶茶店中间,锈框,玻璃蒙灰,边角裂了道缝。
平时没人照,路过的,都绕着走。
现在,感觉干净了点。
灰尘正在自己剥落,像蛇蜕皮,一片片往下掉,露出底下幽深的玻璃。
距离三步,他停下。
镜面泛起一层微光,不亮,但能照出人形。
里面不是身后热闹的夜市,一片灰白空间,没有顶,也没有地平线。
十七岁的林小雨坐在那儿,低头折纸鸟,动作很慢,一根手指划过纸边,在那里比划,像在量尺寸。
忽然,她抬头。
看向镜外的他。
嘴唇动了动。
三酒听不见声音,但看得懂。
“哥,别来找我。你会死的。”
他抬起手,贴上镜面。
冰凉,但有震动,一下,一下,像脉搏,又像她在敲他的掌心。
那一瞬,他的意识被拽入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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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开始于无声」
林小雨站在灰白空间,脚下是金属与雾气交织的地面。
四周悬浮着无数面镜子,每面都映出她不同的样子——三岁、七岁、十二岁……甚至有些面孔从未见过。
那是,被这个世界截断的人生。
她手里拿着一张白纸。
不是普通的纸,是从她皮肤下剥离的表皮组织,薄如蝉翼,带着体温。
指甲撕下一角……
每一次撕扯,都不疼,但有种深层的空洞感,像灵魂被剜去一小块。
开始折……
第一折,是“遗忘的起点”。
她折出鸟的脊骨,同时,现实中某个正在想起她的亲人,记忆忽然模糊。
第二折,是“情绪的剥离”。
她折出鸟的双翼,同时,林三酒在某个雨夜,突然感觉不到悲伤。
第三折,是“存在的抵押”。
她折出鸟的尾羽,同时,她的名字从户籍系统中悄然消失。
每折一次,她就更轻一分。
不是体重,是「存在感」。
她开始透明,开始被空间和时间“忽略”。
只有那滴银泪,始终凝在眼角,‘重得像一颗坠落的星’。
梦的深处,镜子开始低语。
‘不可名状之物’,直接侵入她的「意识原体」。
它们教她折纸的“正确方式”……不是为了飞翔,而是为了「编辑」。
每一道折痕,都是一道「程序」;每一个角度,都是一个「密钥」。
她折的不是鸟,是「一段能穿透系统防火墙的病毒」。
她甚至学会了「把自己的意识拆解」,一部分留在镜中继续折纸,一部分藏进纸鸟的眼睛、翅膀、尾翼,等待某一天,飞出去,找到他。
在最深的梦中,是“重逢”。
在某个循环的尽头,她梦见林三酒终于穿过镜子,站在她面前。
他没有名字,没有记忆,甚至没有「脸」,只有一双布满裂口的手,紧紧抱着一本破旧的账本。
她认得那双手。
她扑过去,想喊“哥”,可声音一出口,就被空间吞噬。
她只能用手指,在灰白的地面上写字:
“你来了。”
“我不该来。”
“你快走。”
……可他不走。
三酒蹲下,用炭笔在地面画了一只纸鸟……歪歪扭扭的,像小孩子涂鸦。
那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东西:「一个不完美的、属于人类的回忆」。
完成的那一瞬,所有镜子同时碎裂。
银色的泪,从她眼中涌出,像瀑布。
纸鸟在地面颤动,第一次,她的声音传来:“哥……我想回家。”
然后梦醒了……
她依旧坐在灰白空间,手里是新的白纸。
她继续折……
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系统允许她做的一个「测试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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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酒猛地抽回手,冷汗浸透后背。
胃里翻搅,仿佛那页纸正在消化他的记忆。
他忽然明白——
妹妹不是在等他来救。
她是在‘用梦,往他意识里种东西’。
埋一颗种子,等它在他血肉里发芽,长成一把能捅穿这个荒谬世界的刀。
林三酒捂着脸,慢慢蹲下来,背靠烧烤摊的热风管,烫得裤子湿热。
他掏出账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的。
用炭笔写下:
“小雨,哥欠你的,一分没少记。”
写完,他没撕,也没收,就让它摊开着,放在膝盖上。
晚风吹过来,纸页抖了一下。
他抬头再看镜子。
里面的林小雨没动,还在折纸。
但她眼角还残留一滴东西,不是泪,是银色的,像水银,顺着脸颊往下流,在下巴尖儿悬着,迟迟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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